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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韩冈没有生气。
都是读了十几年、几十年圣贤书的,不去考进士而来给自家做幕僚,难道是为国为民?笑话!一个是挣钱糊口,另外就是早一步进入官场与人结交,日后好被推荐为官。
既然要靠着这些幕僚来做事,韩冈能堵着不让他们收钱吗?按着如今的规矩,幕僚们只要不越线,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韩冈也只希望他们明白谁是他们的东主,不要光想着拿钱,却把最为重要的关键给忘了——并不是没有幕僚为一己之私害了东主的故事。
不过韩冈更为清楚,只要自己不懈怠,凡事盯紧一点,就不虞一干幕僚坏了自家的名声。他可不会那等知会写诗作文的士子,可以任人欺瞒,在衙门中用心做了三年实务,经历的则更多,有什么情弊他不知道的。。
韩冈只可惜自家亲戚少,能派得上用场的两人,一个在荆湖战场已是威名煊赫的青年名将,另一个则是执掌着一家在关西很有些名气的商号。若身边有一两个得力的亲眷,有些事让他们来做,比起用着外人更为可靠。内外相制才是御下之道,韩冈当然不会蠢到任人唯亲,但也不会觉得在有着亲亲相隐的这一条法律的宋代,外人会比自家人更为自己着想。
到了吃饭的时候,三名幕僚都过来韩冈这边。
一进门,方兴就拱着手:“承蒙正言匡助,方兴今日可是发了一笔横财。”
方仲永的族弟很是洒脱,一点也不遮掩自己收了前任知县贿赂的事情。
魏平真也跟着笑道:“两锭三十两重金花银,凌知县可真是大方。”
在市面上,金银并不能当作钱钞来使用,必须要通过金银铺来兑换成钱币。但用来送礼,却是比沉重的铜钱更为多见。只是现如今的银价,一两能抵一千七八百文,以七百八十文一贯来算,也不过是两贯半。三个六十两,加起来连五百贯都不到,相比起万贯的亏空,凌庄的确是够‘大方’的。
这点小钱,方兴、魏平真不屑归不屑,但都很干脆的收下了。既然韩冈没有将凌庄赶尽杀绝的想法,那他们将贿赂收下,其实也是在安凌庄的心,正符合韩冈的心意。
不过,这等曲里拐弯的想法,程颢门下的游醇却没有:“怎么可以这样?!”
“节夫,其实不妨事的。”韩冈连忙道,他可不想自己的三位幕僚变成互相拆台的情况,“凌庄既然送来,就可以径自收下。我本无意刁难,但不便直说,你们收下才能让他安心。何况只是普通的人情往来,与公事无关,何须挂怀于心?”
游醇却摇着头,一脸不以为然。只是见韩冈如此说,才不再多言。
他对韩冈很是敬重,并不是因为韩冈的官位,而是韩冈的为人。在洛阳时,听说韩冈去岁上京应考,为了求见程颐程颢,竟在程家门前的雪地中站了一个多时辰,这件事,已经在洛阳城中传遍了。名满天下的韩玉昆,还能如此尊师重道,实在是让游醇敬佩不已。
一起吃饭的时候,方兴和魏平真似是毫无芥蒂,但韩冈知道,他们跟游醇肯定是合不来了。
等到夜中,韩冈招来亲信伴当,吩咐着,“天气冷了,从箱子里拿四匹棉布、二十两银子,给三位先生送去,让他们换身冬衣。另外再给游先生多送六十两银子去,说是我的一番心意。”
一口气送了数百贯出去,韩冈却没有多少心疼,这是应该做的人情,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幕僚收了贿赂,自己却不做一点表示。尤其是游醇,虽然不通人情,但这番正直的做法,更是得加以奖励。
伴当应声出去了。韩冈坐在书桌前,考虑着该怎么安排自己的这几个幕僚。
魏平真年纪大了,对钱财看得重,但为人老成,做事稳妥,经验更是丰富,日后可以多多依仗。
游醇年纪与自己相当,又少经历,真要做幕僚,其实排不上用场。不过他的学问还可以,文名更是与他的弟弟游酢一起,在少年时就传遍乡中。可以推荐他去做县里学官,如今王安石兴学校,州里县里都建有学校,可以安排游醇教导白马县的士子,想必他也愿意。
至于方兴,治政上的能力暂时没见到,可诗文水准不错——能与王雱交好,水平自然不会太差。要他做事可能有些麻烦,平常谈天说地还是不错的,就当是身边养个清客好了。等上任后,有足够的时间去看他擅长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