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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彻底解决西夏,才能从不断将国力消耗在山野中的窘迫境地中脱身出来,否则只会越陷越深,到最后无法再支撑。东汉的灭亡,有不少功劳得归功于始终无法降伏的羌人。在陇西耗去了太多国力,让东汉朝廷不得不征收更多的税赋,加上昏君奸宦,最后再一场不合时宜的天灾,让步履维艰的朝廷再也无法支撑。
而现在,原本为了抵御西夏而设立的几个经略安抚使路,都要逐步撤销。而山中的成百上千的大小军寨,也得废弃大半。等到横山一线的军寨中,非关紧要的那一部分都改成屯田堡。整个陕西的军费消耗至少能减去四成还多。
就是朝廷那边对怎么划分新疆土还没个定见。一会儿是银夏路,一会儿是宁夏路,一会儿又说是灵武路,总之因为担心再出一个李继迁,想将那些蕃部都给分开,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分界线。
吕惠卿对此只觉得好笑。早点给一个确定的说法,将镇守关西的主力集中在几处战略要点上。这样陕西就可以安心的发展了。关中百姓受了几十年的苦,也该安心的休养一阵了。
大宋军事的重点必须要尽快开始北移。辽国国势因为耶律乙辛的缘故,正处在衰落中,短期内没有重新恢复的可能。这正是大宋解决百年宿敌的良机。耶律乙辛年纪不小了,他篡位迫在眉睫,十年之内,机会必然会到来。
一旦辽国内乱,大宋绝不能坐视,河北将会是其中的关键。从这一点上来说,吕惠卿还是比较喜欢这一次的任命,至少比让他继续留在关中要强不少。
能够在河北将战争的准备布置好,日后就有机会成为攻辽的主帅,记得之前与辽国大战的时候,太上皇曾经下过诏,复幽燕者王。吕惠卿很想知道,一旦日后他领军攻下燕京,那么这个王,朝廷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吕惠卿的嘴角翘了起来,轻声的笑了。
船头上看水势的船工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又低下头去,不知是不是给吓的。
不过吕惠卿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又收敛了。这其实是苦中作乐。如果能留在京城,他倒是心甘情愿的将河北的职位给章惇、韩冈,或是其他愿意镇守北方的人。
马上就要入京了,但他却无法在京中久留,还有比这个结果更让人怄气的吗?
如果换成是太上皇当政的情况倒还好,君臣多年,吕惠卿自问还是有机会打动他的,但女人那就没办法了,完全说不通。当初司马光输得那么惨,吕惠卿听说了详情之后,连幸灾乐祸的心思都只有一开始的那段时间,实在是莫名其妙。
但就此俯首认输,吕惠卿也不甘心。这件事迟一点再说吧,朝堂上不是没有变化。
章子厚真的会跟着蔡确?蔡确想要独相,章惇难道就打算在西府坐一辈子?吕惠卿不觉得章惇的野心会有那么小,他迟早要跟蔡确起冲突的。到时候,就有机会了。
唯一的问题,只在韩冈身上。就是势同水火的曾布,吕惠卿都不将他放在心上。
韩冈的敌视,有完全与私怨无关。吕惠卿也不觉得自己跟韩冈有什么扯不清的旧怨。但吕惠卿也清楚,只要自己还坚持新学,韩冈就绝不会答应自己回京。偏偏韩冈对太上皇后的影响力是最大的。
“道统之争啊。”
吕惠卿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在他帮助王安石撰写三经新义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个理由而受到敌视和压制。
又不是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的时候了。士林中的争锋还不够,还要带到朝堂上来。
突然间就没心思再看风景,转身就回到船舱中。
舱内角落处的一桶桶冰块,将暑热挡在了门外。顿时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婢女奉上了冰镇过的饮子,吕惠卿抿了一口,清凉的感觉从喉入胃,暑气一时尽散,但心头的疑惑却是散不开去。
当年看韩冈根本就不是这样会把治学当成毕生目标的人,怎么几年间就变得如此毅然决然?
就是之前韩冈与王安石为了道统闹得几乎反目,吕惠卿也不觉得韩冈与王安石会是一样的人。
可是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上看,韩冈当真是为了气学将自己的前途赌上了。不论之后有多少变通的办法去回避赌约,但韩冈进位宰相的前路终究是比之前要收窄了许多。
做出这种赌约的韩冈,还能说是作伪吗?
吕惠卿想不通,真的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