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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而注视着那一条条空船,满满被财货填满,双目之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热切。然而,望了望码头周遭的唐军守军,只能生生抑制住。
奉节军这千余人,驻扎在长沙城内西北的一座民坊,距离节度府并不远。稍晚回营之后,副指挥使曹进归来,这是个瘦长的汉子,肌肤黝黑,见到孙朗,怒声道:“那贼子王绍颜,又克扣我们的赏赐了,说什么还待核查,再行发放!”
“岂有此理!王贼欺我战刀不利吗?”闻言,孙朗不禁拍了下桌案,怒声道。
王绍颜是唐军行营粮料使,负责大军后勤供给及犒赏事宜,不过其人素鄙北人,对孙朗这干“北军”向来蔑视,有所为难,也属正常。
曹进愤愤道:“听说,浏阳有银矿,袁州兵在那边,得银数万两。而今南军,四处搜刮,所获颇丰,我们却在此,被当劳役使,朝廷这是将我等视为楚卒啊!有功不增赏赐,反有蠲减,何其不公!”
听其言,孙朗是感同身受,一对浓眉,一跳一跳的,激动道:“当初我们随咸公降唐,原以为能得富贵,保平安,此番平楚,纵无功劳,也有苦劳,唐军待我们何其鄙薄!今咸公去衡州了,你我兄弟在长沙,处境则更加堪忧。我想了很久了,与其被当苦力,受这窝囊气,不如反了!”
其言落,曹进吓了一跳,赶忙朝外边望了望,去把门带上,迟疑道:“我们可只有千余人啊!”
面对造反一说,曹进没有反对的意思,话里只是对自己手中的力量感到迟疑。
闻言,孙朗则尽去胸中块垒一般,神清气朗,两眼清明,道:“我们虽然只有一千卒,但都是亲近之人,各个心怀怨气,怒师可用。湖南唐军,四散而掠,长沙就这五六千人,早无战心。”
“我们只要趁其不备,暴起发难,进攻节度府,杀了边镐与王绍颜,分了财货,然后裹挟楚人。如今的楚人,深受唐军之苦,他们心中的恨意,比我们还要强。占了长沙,成则据湖南,归中原,不失公侯之位。”
“干了!”被孙朗说得热血沸腾的,曹进一咬牙。
孙朗与曹进这俩兄弟,时下就是两个暴躁老哥,说干就干,就在当晚,率领麾下奉节士卒,负柴薪以烧公府,对武安军节度府发起突袭,将边镐自睡梦中惊醒,忙鸣鼓角聚兵以讨。
孙朗、曹进二人,终究小瞧了长沙唐军,再加没有周全的计划,且兵力不足。攻打节度府两刻钟而不下,见机不妙,未免陷入重围,赶忙撤退,赖其勇,斩关突围而出,亡奔朗州,投靠武平军节度使李言去了。
孙、曹二人,虽然事败,但也起到了乱长沙之效,府衙大火,殃及官舍民房数十所,唐军驻兵伤亡近千,民间更加躁动不安。
而在朗州武陵,武平军实际的掌事者,王逵、周行逢等武夫,正与北汉的使者澧州宣抚使石文德共谋“驱逐唐军、平定湖南”的大事。
石文德这学究,出使一趟东京,便彻底拜服于大汉的权威之下,回到湖南之后,是尽心尽力地宣传天子的英明与恩德,以其“天策十八学士”的身份,在湖南也颇有些名气,还真有不少苦于混乱而无所依仗的湖南军民受了蛊惑。
他受命至武陵,便是与王逵等武夫,商议出兵之事。而王逵等人在武陵,原本还为唐军势盛所慑,然后见唐人昏招迭出,湖南局势一发而不可收拾,三湘大乱,彼辈皆喜。
王逵等人,虽结拜为“十兄弟”,暂消内患,但一个武陵城,毕竟容不下十头饿虎。他们在朗州,早蠢蠢欲动,想要驱逐唐军,重新划分地盘。
而汉军的主动联络,则更给了他们几分底气。石文德已向他们保证,进攻唐军,以彼辈为诸州节度,统治湖南,并有朝廷诏书为证。
孙朗、曹进之来投,则更增朗兵信心。孙朗将南唐军政以及湖南唐军的情况,悉数告知于王逵,直言取湖南易如拾芥,愿统军为先锋。
先有汉军,后有孙、曹,乾祐四年十月,冬,朗州指挥使王逵联合澧州汉军,兴师六千,南下攻潭。“驱逐唐军,保卫乡梓”的旗号一竖,楚人影从,义军蜂起,共击唐军,湖南局势,彻底滑向祸乱的深渊。
而在湖南战乱复起之后未久,在宿州,准备妥当的大汉南征大军,也正式向淮南发起进攻,兵锋所向,如宿州团练使赵匡胤所料,直指淮南重镇寿州。
一时间,战争的阴云,彻底自塞北飘向南国,自湖南至淮南,烽烟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