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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驾临,给整个上海市带来极其积极正面且热烈的效应,然而,在一片欢腾喜悦之中,总有人消沉、抑郁与烦闷,比如汝阳王刘文涣。
三十多岁的刘文涣,正值壮年,本该意气风发,然而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颓废的气质,脸上几乎就写着一个“丧字”,而从外貌来看,说他年逾不惑,也不过分。
显然,三年前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皇帝有心带他出来走走看看,疗愈心病,但显然效果不佳。
刘文涣人是跟着来了,但魂儿却不知落哪里了,终日的心不在焉,酒不离手。行营中,干净雅致的房间里,夜还未深,刘文涣已经醉眼朦胧了。
“殿下!”关心的声音响在耳边,蹲踞在食案之侧的是一名美貌妇人,脸上带着担忧,目光中饱含深情,注视着刘文涣。
刘文涣抬头瞥了妇人一眼,却没搭理她,而是继续拿起酒壶,又往嘴里灌。见状,妇人终于忍不住了,倾身上前,双手紧紧抓住刘文涣的手,泣声劝道:“殿下,您别在吃酒了,再这样,您的身体都要垮了!”
按理说,女人的眼泪对刘文涣来说,应该没有多大威力了,但这个妇人不同,她叫刘娥。在刘文涣还是万年侯时,就进入到侯府,从一个小小婢女,一步步成为刘文涣的贴身侍妾,在刘文涣失意的这三年多,也一直陪伴伺候着他,是极少能打开刘文涣心房一丝缝隙的人。
刘娥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刘文涣也感受得到,抬起头,迷离的醉眼恢复了少许的清明,刘文涣开口了,一嘴的消沉之音:“我留着这副皮囊,又有何用?”
“殿下是大好男儿,顶天立地,岂能如此自暴自弃!殿下这般,如何对得起世祖皇帝谆谆教诲,如何对得起皇帝陛下殷殷期望?”见刘文涣如此消沉,刘娥终于忍不住了,言辞恳切地道:“贫妾斗胆,恳请殿下振作!”
一妇人,竟能说出如此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来,刘文涣似乎被他唤回了混,愣了下,扭头瞧向门外,嘴角浮现出少许苦涩,感伤地道:“陛下对我,还有何期望可言?”
闻言,刘娥说出了或许是她此生以来最大胆的话:“因一妇人,堕落至厮,何谈大丈夫!”
而听此言,刘文涣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盯着刘娥,双目泛红,其中甚至闪现着一抹暴虐。然而,注意到刘娥那真切的目光,刘文涣慢慢地恢复平静。
但手里的酒壶依旧没放下,继续往嘴里灌了一口,在刘娥还欲行奉劝之际,猛地将手中酒壶掷向墙边,酒壶碎裂,水浆迸溅。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极了,几乎只剩下刘文涣粗重的喘息声,而注意到刘文涣那起伏的胸膛以及冷冽的目光,刘娥非但不惧,嘴角反而挂上了少许笑意。
也是够巧,在刘娥的“刺激”下,刘文涣稍有振作之时,内侍来报,皇帝召见。
夜幕下,行在各处很是明亮,尤其御驾所处,更点着不少火烛、油灯。在刘娥的帮助下,简单打整过的刘文涣,缓缓走来,正撞见从行在走出来的临淄王刘文济。
见到刘文涣,刘文济先是讶异,打量了他两眼,赶忙迎上来,拱手拜道:“大哥!”
看着一副恭敬状的刘文济,刘文涣脸上尽是默然,一句话也不说,只冲其点了下头,便往里去了。
刘文济倒也不觉尴尬,只是从后望着刘文涣背影时,幽幽地叹了口气。兄弟俩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克制,过去也没少龃龉,但更多是理念作风上的冲突,然而那时的争论拌嘴,比起如今的“对面而不言”,却多少还有一点兄弟之情。
皇帝居室内一片灯火阑珊,刘旸远没到就寝的时间,依旧埋头,翻阅着各方上呈的奏报,只是,秋夜寒凉,身上加了一件袍子。
直到刘文涣入内行礼,刘旸方才放下手头的奏章,目光复杂地看着意志消沉的长子。而刘文涣,也像根木头一般跪在那儿,也不动弹,不过,大概也是这三年来第一次,刘文涣敢于抬头直面皇帝的审视。
父子俩对视良久,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由刘旸率先开口,以一种怅然的语气道:“朕知道,这三年来,你受委屈了......”
这个秋夜,刘文涣在刘旸这儿待了很久,父子俩秉烛长谈,这是三年多年,父子俩第一敞开心扉聊天,也共同面对当初那件谁也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丑事。
刘文涣的心结显然没那么容易打开,但在这个秋夜,他哭了不止一次,过去三十多年都没流过这多的眼泪。
就在翌日,刘旸下诏,封皇长子刘文涣为安南王,几乎将整个安南道封给他,同时赐予的,还有当年他率军夺取的真腊四州。至此,奠定了中南半岛上三王共食的格局。
北真腊那四州就不说,关键在于安南道,过去三年,在寇准的经营下,发展还是很不错的。显然,这是一项大方的分封,对于长子,刘旸还是很爱护的,这也几乎是刘旸皇帝生涯中唯一一次私心盖过公理。
......
淀山湖,地处苏、秀、上三地交界处,在冬季到来之前,由王玄真陪伴着,皇帝刘旸亲临此地。
伫立湖畔,任由湖风吹得白须飘扬,刘旸注视着湖水,默默地倾听着王玄真关于他当年开凿新塘,勾连三江一海的计划,并把当年对赵王刘昉的一番说辞输出给刘旸。
而对于此事,刘旸认可其态度与眼光的同时,也表示道,人的一生有穷尽,有些事情是做不完的,只能留给后人......
雍熙十三年的南巡,大概是刘旸出巡最长的一次,前前后后,在南方待了一年多,自江浙而下,经赣闽粤,从两湖北上还京,和世祖晚年一般,亲自用双脚丈量南国江山、无限风光。
同时,这也是刘旸人生最后一次出巡,回京之后不久,便卧病在榻。
雍熙十四年冬十月,大汉帝国第三任皇帝刘旸不无遗憾地走了,病逝于洛阳紫微城千秋殿,享年五十七岁,庙号太宗。
整个雍熙时代,在一个君主专制的国度里,是一个堪称辉煌的时期。在世祖的基础上,由刘旸进行总设计,使大汉制度进一步完善健全,解决了一系列由世祖之政引发的各种政治军事、经济民生问题。
大汉的政治,也由雍熙王朝开始,政治趋于理性和谐,生产力持续提升,经济高速发展,社会稳定有序,文化灿烂繁荣......
刘旸走了,走得略显突然,但留下的,是一个趋于巅峰的中央帝国,一个创新于前代,充满活力的王朝。而经过整个雍熙时代的苦修内功、恢复发展,刘旸留下的家底,比起世祖驾崩时,还要雄厚得多。
而接收这笔家产的,毫无疑问,乃是19岁的太子刘文澎,在一干雍熙老臣的拥戴下,刘文澎继位于垂拱殿,大汉帝国再次迎来一位少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