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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一肚子气无从发泄,看到胡宗宪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胡总督,我原来还以为你是一心为国,真心平倭的好官,可惜我错看了你,本质上你跟严世藩和他手下的贪官污吏没有任何区别。”
“你很清楚,那汪直和徐海满手的血债,招安他们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最后肯定还是要跟他们清算,以儆效尤的,这点本官在杭州的时候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你在去双屿岛之前并没有异议,可去了一趟双屿岛后,回来就开始为他们求情,哼,天狼,你敢说你这样是出于公心吗?”
天狼朗声道:“胡总督,天狼在双屿岛上看到了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也深知海上这十万倭寇,非汪直不能制,汪直和徐海的罪恶确实当死,但既然已经招安,就应该信守承诺,饶其性命,一来是作为人,作为朝廷要言而有信,杀降不祥,二来现在就杀了他们,这些海上的倭寇群龙无首,只会失控地攻击打劫沿海各城镇,最后苦的还是沿海百姓,而你胡总督几年的心血,也会毁于一旦。”
胡宗宪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倭寇不过是一帮流寇而已,以前之所以能成祸患,不过是因为有汪直徐海这样的首领来组织,现在巨寇已经伏法,他们自然只会自生自灭,我水师现在威武雄壮,上次的海战中,一举消灭了陈思盼的团伙,战力足可以收拾这些小股的倭寇,天狼,你不用过份担心。”
天狼恨恨地一跺脚:“胡宗宪,上次海战若不是有汪直和徐海指挥,我军占了地利,又是突袭,怎么可能大胜,你这点不是不知道,却在这里强词夺理,分明就是给皇帝所逼,非要杀汪直徐海不可,还要找这些理由吗?”
胡宗宪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天狼,本官看在你曾经孤身入虎穴,为朝廷立下大功的份上,对你一再地客气,忍让,你不要不识好歹,既然你也知道,剿灭汪直和徐海是皇上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等臣子,只能不折不扣地执行皇上的意思才行。”
天狼咬了咬牙,徐海已死,现在再怎么跟胡宗宪作口舌之争也是无用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能保下王翠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为徐海留下一点骨血,以后再慢慢地向这些仇人们复仇。
想到这里,天狼低声对王翠翘说道:“徐夫人,为今之计,只有暂时委屈求全,只要活下来,保住孩子,以后再作打算。”
王翠翘惨然一笑:“天狼,我已经全都听明白了,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她勉强地站起身,搭着天狼的肩头。向着胡宗宪行了半个万福,但因为身子太重,蹲不下去。只作了个样子,这一路在天狼的背上颠得够呛。也多少动了点胎气,即使这样程度的下蹲,也让她眉头微皱,香汗如雨。
天狼连忙扶住了她,她直起了身子,运起胸腔中的内力,说道:“贱妾自知亡夫罪孽深重,只是蝼蚁尚且偷生。贱妾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落发为尼,遁入空门,还请胡大人成全。”
胡宗宪的浓眉一皱,面沉如水:“王翠翘,你不仅是徐海的女人,还帮他出谋划策,就连以前汪直徐海与朝廷间往来的公文,也多是你经手亲笔书写的,你敢说不是吗?”
王翠翘咬了咬牙:“胡大人。那时候你几次三番地派人混在商贩中来劝说我,甚至让女锦衣卫化妆成卖脂粉的婆子来与我接触,这些事情你忘了吗?当时你说要我劝徐海深明大义。回头是岸,我完全按你说的做,现在怎么又成了罪过。”
胡宗宪的脸色微微一红,咽了泡口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要争取你们归顺,自然不能校条行事,只是现在都得按王法来追求汪徐集团多年来的罪过。你作为徐海的妻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做了不少恶事,比如将掳来的货物与百姓卖往东洋与南洋。这其中你也有份参与,所以对于你来说,不适用那种孕妇免责,遁入空门也不允许。”
王翠翘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幸亏天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秀目一转,说道:“胡总督,我不当尼姑了,请允许我生下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以后你要按大明律治我的罪,也等我先把孩子生下。翠翘没有别的指望,就这点最后的要求,还希望你能成全。”
胡宗宪面沉似水,声音中透着一股冷酷:“不行,这孩子是你和徐海的孽种,徐海聚众谋反,当夷九族,即使是婴儿,也罪在不赦,念在你曾经对徐海有所劝说,对朝廷也有过功劳的份上,本官可以执行朝廷给我总督特权,赦你一命,等你产下这孩子后,将你嫁给有功将士为妻,免了你没入掖庭或者教坊司之苦,如何。”
王翠翘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银牙咬得格格作响:“胡总督,你是铁了心不让这孩子活,对不对?”
胡宗宪点了点头:“不错,非如此不足以震慑天下的反贼!”
王翠翘突然仰天长笑,声音凄厉,声声泣血,谁都能听出她心中无限的悲伤与愤怒,天狼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这样状若疯颠,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完全披了下来,在这风中乱舞,居然从发末鞘开始,一头秀发渐渐地开始变白,只一瞬间的功夫,满头青丝居然象屈彩凤那样,变得如同霜雪一般。
天狼连忙说道:“徐夫人,你,你的头发?”伸出手想要扶王翠翘。
王翠翘已经状若疯癲,一把甩开天狼的手,后退了两步,这下直接站在了崖边,而几块山石,则被她的绣花凤履踩下了山崖,砸得崖下的草木一片悉索之声。
天狼大惊失色,他不敢上前了,生怕把王翠翘一个不留神弄掉下去,急得满头是汗,说道:“徐夫人,你千万别乱来,你还有事要做,你,你还有伊贺里的兄弟们要管。”
王翠翘惨然道:“天狼,你不用劝我了,我伊贺里的兄弟们,已经跟着我的夫君,尽数死在码头上,本来我已经全无生念,若非为了肚子里这个孩子,这点徐海最后的骨血,早就冲上码头与徐海死在一起了。既然狗官冷血无情,连这孩子也不会放过,那我又何必向他这样低头?!”
王翠翘抬起了头,咬破了嘴唇,绝色的面容上尽是鲜血,连对面的锦衣卫们也都纷纷低下头,不忍再看这位绝世佳人现在的模样。她伸指入口,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弄得尽是鲜血,然后直指对面的胡宗宪,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挺拔的酥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起伏,而她那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怨念的话,被这山谷的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胡宗宪,你这个狗官,跟你的昏君一样,背信弃义,我王翠翘信了你的话,才引得徐海走上这条不归路,你以为你能靠这功入阁拜相吗?我呸,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吧!你这狗东西,必遭天谴,我王翠翘以血为誓,诅咒你胡宗宪同样被人背叛,不得好死,你胡家女子世世为娼,男子代代为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