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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两旁扎满了玫瑰,杜红红看得有些嫉妒。
她与江瑟都是一个妈生的,可两人样貌、地位截然不同。
近几年家里条件好了许多,但与周围非富即贵的人相较,杜家却仍旧底气不足,虽然因为江瑟亲人的身份,但终归这些年来感情不大深厚,因此杜家的人被安排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自成一桌。
鲜花锦簇的台中,裴奕站在那里,已经等了很久。
冯中良被江瑟挽着胳膊出现时,原本喧哗的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
她穿着婚纱,长长的后摆铺延开来,上面的碎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为今日的新娘子更添风彩。
这身婚纱,是去年裴大太太亲自去法国为她定下,精致的头纱垂落下来,将她的脸轻掩,随着她的走动,轻轻荡漾着。
裴奕的那些不安与焦灼,在看到江瑟出现的一刹那,都平息下来了。
冯中良牵着江瑟的手,不知是因为他的腿有伤,还是因为其他,他走得很慢,每迈出一小步,都带着几分舍不得。
裴家的亲朋围在周围看着,裴奕在远处等她,这一刻江瑟隐隐约约是有些了解爷爷此时心情的。
花瓣从两旁提着花蓝的女孩儿手中被洒落出来,将这一条长长的红地毯都铺满了。
围观的人都在讨论着冯中良的身份,杜红红有些难堪的低头:
“她是不是觉得,我爸身份低微,在这个时候牵她走这条路,是丢她人了?”
周惠没有说话,她近几年养尊处优,有了江瑟供养,不用再为钱财所苦,脸色好看了许多,学会了打扮,颇有几分姿色。
但在一群名媛贵妇中,仍显出几分局促。
她心里明白,江瑟近几年虽然仍在供养杜家,但其实关系毕竟生疏,多年的裂痕,不是说能弥补就能弥补,杜红红还在一边愤愤不平,因为她的话,使杜昌群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
周惠其实一辈子都懦弱惯了,可听到杜红红还在说:
“……也就是发达忘本了,当时没有我爸,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够了!”
她低声开口喝斥,一说完杜红红都愣住了。
“妈,你说什么?”
“我说够了。”
一家人在这样的时刻低声争执,已经引起一些人注意了,周惠握紧了手,脸有些红:
“你姐姐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不要再说了。”
她嫁到杜家之后,杜昌群虽说当初接纳了她们母女,却有些嫌弃江瑟的出身,也不喜欢这个继女的。
在杜家里,她住的是隔出来的一间不透风的小屋,无论冬夏,灯也是不敢开的,水电用得太多,有时不需要杜昌群去打骂,周惠后来为了讨好丈夫,都会主动先指责了。
这样的情况下,养成了女儿阴阳怪气的性格,学不会听话顺从,时常挨打,成天做着要挣大钱的白日梦,受尽周围人嘲笑与讥讽。
她的不乖,使她时常受到教训,直到杜昌群下了最重的一次手,似是终于把她打乖了,从那以后,她像是许多事情都想通了。
进入娱乐圈,成了大明星,赚了钱,嫁了一个好老公,当年那些她的梦想,在如今都一点一点实现了。
她仍养着杜家,养着周惠与继父,在周惠看来,江瑟所做所为,更像是一种义务,亲情所剩不多,留下的就是以金钱作为枢纽的一种别扭的关系了。
以前没钱的时候,她还在为生活所愁,所以想不到这许多。
可如今生活不愁了,周惠想起与女儿关系日渐疏远这些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她有心想要弥补,又该怎么去补?时至今日,连每个月江瑟打来的钱都是经财务师的手,她连江瑟的电话都拨不出。
其实这个女儿才出生时,关系不是这样的,她也曾经期待过,期待过未来,也是爱她的,可是那种爱,后来只是败给了生活。
杜红红的这些话顺口而出,在当年江瑟还在杜家时,她就说习惯了,周惠此时听来觉得十分刺耳,她不由去想,当年她是怎么忍耐下来,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小心谨慎的叮嘱女儿也一定要跟她一样逆来顺受?
“你要是再说,你现在就走,你姐姐每个月打来的钱,你也不要想拿零花了。今天她结婚,能请我们来,已经很不错了。”
她懦弱很多年了,这一突然开口,倒让杜红红及杜昌群都呆愣住了。
周惠却不管丈夫女儿的神色,咬了咬唇,看着牵着江瑟手的冯中良,不期然的想起另一个人了。
今日的婚宴,她的生父没有出现,依他对女儿的看重,这种重要时刻,他不能出席,想必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折磨。
当年他出狱后,她曾见过他一面,他有些变了,但眉眼间仍能看出当年让她一见便倾心,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的无双之色。
江瑟是他的女儿,跟他长得是很像的,年少时她一见江至远就着了魔,吃了亏上了当,选了其貌不扬的杜昌群,多年以来她安慰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如今,回望过去,她想起当年初见那少年时的心境,眼中有眼泪忍都忍不住。
如果她当年坚强一点儿,没有选择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另一个人,如果她仍带着女儿,努力工作,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与现在截然不同?
没有二十多年的忍气吞声,没有与这个女儿关系疏远,可能在江至远为错误买单后,兴许还能在这样的时刻,由那个男人牵着江瑟的手。
她想到这些,便越发难以自制,那眼泪流了又流。
旁人及杜家的人只当她是因为江瑟的出嫁,一时心情激动,根本不知道她这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爷爷想起当年牵你的手离开香港时,你才这么高。”
冯中良突然开口,一下就把江瑟拉进了回忆中。
她那时年纪还小,心理又才刚经历过创伤,要离开熟悉的家,离开香港,跟着以往在她心目中一向严肃且不苟言笑的爷爷前往帝都单独生活。
那时她其实是有过彷徨不安的,对于未知的恐惧,及那种可能会被家里人抛弃的不安感萦绕着她,使她一路都牢牢挽着冯中良的手,“就像现在一样,把爷爷当成你仅有的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