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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他自己也知错了。”那长颈汉子道:“不,我家主人言道,这是苗大侠自谦。其实若不是太累赘了些,苗大侠这外号之上,只怕还得加上‘古往今来’四字。”宝树哼了一声,冷笑道:“嘿!佛经上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降世,一落地便自称‘天上地下,唯我一人称独尊’,这句话跟‘古往今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倒配得上对儿。”
曹云奇听他言中有讥刺之意,放声大笑。那长颈汉子怒目相视,说道:“贵客放尊重些。”曹云奇愕然道:“怎么?”那汉子道:“若金面佛知你背后笑他,只怕贵客须不方便。”曹云奇道:“武学之道无穷,要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他也是血肉之躯,就算本领再高,怎称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七字?”那汉子道:“小人见识鄙陋,不明世事。只是敝上说称得,想来必定称得。”
曹云奇听他言语谦下,神色却极不恭,不由得怒气上冲:“我是一派掌门,焉能受你这低三下四的佣仆之气?”冷笑道:“天下除了金面佛,想来贵主人算得第一了?嘿嘿,可笑!”那汉子道:“也没什么可笑!”伸手在曹云奇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曹云奇只感椅子剧震,身子便即弹起。他手中正拿着茶碗,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那汉子俯身伸手,抄住了茶碗,说道:“贵客小心了。”
曹云奇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理。那汉子将茶碗放在几上,茶水也没溅出多少。
宝树对这事视若不见,向那长颈汉子道:“除金面佛跟老衲之外,你主人还约了谁来助拳?”那汉子道:“主人临去时吩咐小人,说青藏派玄冥子大师、昆仑山灵清道长、河南无极门姜老拳师这几位,日内都要上山,嘱咐小人好好侍奉。大师第一位到,足见盛情,敝上知道了,必定感激得紧。”
宝树大师受此间主人之邀,只道自己一到,便有天大棘手事也必迎刃而解,岂知除自己外,主人还邀了这许多成名人物。这些人自己虽大都没见过面,却都素来闻名,没一位不是顶儿尖儿的高手,名望个个在自己之上,早知主人邀了这许多人,倒不如不来了,那金面佛苗人凤更远而避之的为妙;自己远来相助,主人却不在家接客,未免不敬,心下不快,说道:“老衲固然不中用,但金面佛一到,还有办不了的事吗?何必再另约旁人?”那汉子道:“敝上言道,乘此机会,和众家英雄聚聚。兴汉丐帮的范帮主也要来。”宝树一凛,道:“范帮主也来?那飞狐到底约了多少帮手?”那汉子道:“听说他不约帮手,只孤身一人。”
阮士中、殷吉、陶百岁等均久历江湖,听雪山飞狐孤身来犯,这里主人布置了这许多一等一的高手之外,还要去请金面佛与丐帮范帮主来助拳,都想这雪山飞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用不着对他如此大动干戈。眼见这宝树和尚武功如此了得,单是他一人,多半便足以应付,何况我们上得山来,到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初时主人料不到会有这许多不速之客而已。
其中刘元鹤心中,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落。原来丐帮素来与朝廷作对,在帮名上加上“兴汉”二字,称为“兴汉丐帮”,显有反清之意。上个月御前侍卫总管赛赫图亲率大内侍卫十八高手,将范帮主擒了关入天牢。这事甚为机密,江湖上知者极少。刘元鹤就是这大内十八高手之一。今日胡里胡涂的深入虎穴,不免凶多吉少。
宝树见刘元鹤听到范帮主之名时脸色微变,问道:“刘大人识得范帮主么?”刘元鹤忙道:“不识。在下只知范帮主是北道上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当年赤手空拳,曾以‘龙爪擒拿手’抓死过两头猛虎。”
宝树微微一笑,不再理他,转头问那长颈汉子道:“那雪山飞狐到底是什么人?他跟你家主人又结下了什么梁子?他奶奶的,这等麻烦!”那汉子道:“主人不曾说起,小的不敢多问。”
说话之间,僮仆奉上饭酒,在这雪山绝顶,居然肴精酒美,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那长颈汉子道:“主人娘子多谢各位光临,各位多饮几杯。”众人谢了。
席上曹云奇与陶子安怒目相向,熊元献与周云阳各自摩拳擦掌,陶百岁对郑三娘恨不得一鞭打去,虽共桌饮食,却各怀心病。只宝树言笑自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满嘴粗言秽语,那里像个出家人模样?
酒过数巡,一名仆人捧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各人累了半日,早就饿了,见到馒头,都大合心意,正要伸手去拿,忽听得空中嗤的一声响,众人一齐抬头,只见一枚火箭横过天空,射到高处,微微一顿,炸了开来,火花四溅,原来是个彩色缤纷的烟花,缓缓散开,隐约是只生了翅膀的狐狸。宝树推席而起,叫道:“雪山飞狐到了。”
众人尽皆变色。那长颈汉子向宝树请了个安,说道:“敝上未回,对头忽然来到,此间一切,全仗大师主持。”宝树道:“有我呢,你不用慌。请他上来吧。”那汉子踌躇道:“这雪峰天险,谅那飞狐无法上来。小人想请大师下去跟他说,主人不在家。”
宝树道:“你吊他上来,我会对付。”那汉子道:“就怕他上峰之后,惊动了主母。”
宝树脸一沉,说道:“你怕我对付不了飞狐么?”那长颈汉子忙又请了个安,道:“小的不敢。”宝树道:“你让他上来就是。”那汉子无奈,只得应了,悄悄与另一名侍仆说了几句话,想是叫他多加提防,保护主母。
宝树瞧在眼里,微微冷笑,却不言语,命人撤了席。各人散坐喝茶,只喝了一盏茶,那长颈汉子高声报道:“客人到!”两扇大门“呀”的一声开了。
众人停盏不饮,凝目望着大门,门中并肩进来两名小童。两名小童一般高矮,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穿白色貂裘,头顶用红丝结着两根竖立的小辫,背上各负一柄长剑。
这两人眉目如画,形相俊雅,最奇的是面貌一模一样,毫无分别,只走在右边那小童的剑柄斜在右肩,另一个小童的剑柄斜在左肩,手中多捧了一只拜盒。
众人见了这两名小童的模样,都感愕然,心中却均一宽,本以为来的是那穷凶极恶的“雪山飞狐”,那知却是两个小小孩童。待这两人走近,只见两人每根小辫儿上各系一颗明珠,四颗珠子都小指头般大小,发出淡淡光采。熊元献是镖局的镖头,陶百岁久在绿林,识别宝物的眼光均高,一见四颗大珠,都不禁怦然心动:“这四颗宝珠可贵重得很哪,两人所穿的貂裘没一根杂毛,也难得之极。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未必有此珍物。”
两个小童见宝树坐在正中,上前躬身行礼,左边那小童高举拜盒。那长颈汉子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呈到宝树面前。宝树见盒中是张大红帖子,取出一看,见上面浓墨写着一行字道:“晚生胡斐谨拜。雪峰之会,谨于今日午时践约。”字迹雄劲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