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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哥低沉着声音道:‘胡斐,你终于来了?’门外那人却道:‘田归农,你认得我声音么?’田大哥脸色更加苍白,颤声说道:‘是苗……苗大侠!’门外那人冷冷的道:‘不错,是我!’田大哥道:‘苗大侠,你来干什么?’门外那人道:‘哼,我给你送东西来啦!’田大哥迟疑片刻,放下弓箭,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又高又瘦、脸色蜡黄的汉子走了进来。”
“我在床底留神瞧他模样,心道:‘此人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当今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脚色,果然是不怒自威,气势慑人。’他手里捧着两件物事,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你的宝刀,这是你的外孙儿子。’原来一包长长东西包着的竟是个死婴。”
“田大哥身子一颤,倒在椅中。苗大侠道:‘你徒弟瞒着你去埋刀,你女儿瞒着你去埋私生儿,都给我瞧见啦,现下掘了出来还你。’田大哥道:‘谢谢。我……我家门不幸,言之有愧。’苗大侠突然眼眶一红,似要流泪,但随即满脸杀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她是怎么死的?’”
只听得当啷一响,苗若兰手里的茶碗又摔在地下,跌得粉碎。她本来十分斯文镇定,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话,竟自把持不定。琴儿忙取出手帕,抹去她身上茶水,轻声道:“小姐,进去歇歇吧,别听啦!”苗若兰道:“不,我要听他说完。”
刘元鹤向她望了一眼,接着说道:“田大哥道:‘那天她受了凉,伤风咳嗽。我请医生给她诊治,医生说不碍事,只受了些小小风寒,吃一帖药,发汗退烧就行了。可是她说药太苦,将煎好的药泼了去,又不肯吃饭,这一来病势越来越沉。我一连请了好几个医生,但她不肯服药,不吃东西,说什么也劝不听。’”
苗若兰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啜泣。熊元献等都感十分奇怪,不知这不肯服药吃饭之人是谁,与田归农及苗氏父女三人又有甚关连。陶氏父子与天龙诸人却知说的是田归农的续弦夫人,但苗大侠何以关心此事,苗若兰何以伤心,却又不明所以了,都想:“难道田夫人是苗家亲戚?怎么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刘元鹤道:“当时我在床下听得摸不着半点头脑,不知他们说的是谁,心想苗人凤这么风头火势的赶来,只不过是问一个人的病。那人不服药、不吃饭,这不是撒娇么?但听苗大侠又问:‘这么说来,是她自己不想活了?’田大哥道:‘我后来跪在地下哀求,说得声嘶力竭,她始终不理。’”
“苗大侠道:‘她留下了什么话?’田大哥道:‘她叫我在她死后将尸体火化了,把骨灰撒在大路之上,叫千人踩,万人踏!’苗大侠跳了起来,厉声问道:‘你照她的话干了没有?’田大哥道:‘尸体是火化了,骨灰却在这里。’说着站起身来,从里床取出一个小小瓷坛,放在桌上。”
“苗大侠望着瓷坛,脸上神色又伤心又愤怒。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望他脸。”
“田大哥又从怀里取出一枚凤头珠钗,放在桌上,说道:‘她要我把这珠钗还给你,或者交给苗姑娘,说道这是苗家的物事。’”
众人听到此处,齐向苗若兰望去,只见她鬓边插了一枚凤头珠钗,微微晃动。那凤头打造得精致之极,几颗珠子也均滚圆净滑,只珠身已现微黄,当是历时已久的旧物。
刘元鹤续道:“苗大侠拿起珠钗,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头发,缓缓穿到凤头的口里,那头发竟从钗尖上透了出来,原来钗身中间是空的。但见他将头发两端轻轻一拉,凤头的一边跳了开来。苗大侠侧过珠钗,从凤头里落出一个纸团。他将纸团摊了开来,冷冷的道:‘瞧见了么?’田大哥脸如土色,隔了半晌,叹了口长气。”
“苗大侠道:‘你千方百计要弄这张地图到手,可是她终于瞧穿了你真面目,不肯将机密告知你,仍将珠钗归还给苗家。宝藏的地图是在这珠钗之中,哼,只怕你作梦也想不到罢!’他说了这几句话,又将纸团还入凤头,用头发拉上机括,将珠钗放在桌上,说道:‘开凤头的法儿我教了你啦,你拿去按图寻宝罢!’田大哥那里敢动,紧闭着口一声不响。我在床下却瞧得焦急异常,地图与宝刀离开我身子不过数尺,可是就没法取得到手。只见苗大侠呆呆的瞧着瓷坛,慢慢伸出双手捧起了瓷坛,放入怀中,脸上的神色十分可怕。”
只听得轻轻一声呻吟,苗若兰伏在桌上哭了出来,鬓边那凤头珠钗起伏颤动不已。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故。
刘元鹤接着道:“田大哥伸手在桌上一拍,道:‘苗大侠,你动手吧,我死而无怨。’苗大侠嘿嘿一笑,道:‘我何必杀你?一个人活着,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想当年我和胡一刀比武,大战数日,终于是他夫妇死了,我却活着。我心中一直难过,但后来想想,他夫妇恩爱不渝,同生同死,可比我独个儿活在世上好得多啦。嘿嘿,这张地图在你身边这许多年,你始终不知,却又亲手交还给我。我何必杀你?让你懊恼一辈子,那不是强得多么?’说着拿起珠钗,大踏步出房。田大哥手边虽有弓箭刀剑,却那敢动手?”
“田大哥唉声叹气,将死婴和宝刀都放在床上,回身闩上了门,喃喃的道:‘一个人活着,就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活。’坐在床上,叫道:‘兰啊兰,你为我失足,我为你失足,当真是何苦来?’接着嘿的一声,听得什么东西戳入了肉里,他在床上挣了几挣,就此不动了。”
“我吃了一惊,忙从床底钻将出来,只见他将羽箭插在自己心口,竟已气绝。各位,田大哥是自尽死的,并非旁人用箭射死。害死他的既不是陶子安,更不是胡斐,那是他自己。我跟陶胡二人绝无交情,犯不着为他们开脱。”
“我见他死了,当下吹灭烛火,正想去拿宝刀,然后溜之大吉,陶世兄却已来到房外拍门,我只得躲回床底。以后的事,陶世兄都已说了。他拿了宝刀,逃来关外。我在床底下憋了这老半天,难道是白挨的么?加上我这位熊师弟跟饮马川向来有梁子,咱哥儿俩就跟着来啦。”
他一番话说完,双手拍拍身上灰尘,拂了拂头顶,恰似刚从床底下钻出来一般,喝了两口茶,神情甚为轻松。
八
这些人你说一段,我说一段,凑在一起,众人心头疑团已解了大半,只是饥火上冲,茶越喝得多越肚饿。
陶百岁大声道:“现下话已说明白了,这口刀确是田归农亲手交给我儿的,各位不得争夺了吧?”刘元鹤笑道:“田大哥交给陶世兄的,只是一只空铁盒。倘若你要空盒,在下并没话说。宝刀却那有你的份?”殷吉道:“此刀该归我天龙南宗,再无疑问。”阮士中道:“当日田师兄未行授刀之礼,此刀仍属北宗。”众人越争声音越大。
宝树忽然朗声道:“各位争夺此刀,为了何事?”众人一时哑口无言,竟难回答。
宝树冷笑道:“先前各位只知此刀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还不知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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