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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在你看来,大部分的议员们会不太认同我撤换掉总理的决定?”
在爱丽舍宫的会议室当中,当着夏尔等一大群人的面,当今的法国总统路易-波拿巴先生对着自己的堂弟温和地问。
在堂兄的视线之下,约瑟夫-波拿巴心里有些微微不适,但是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回答。
“是的,没错,最近我去秘密和一些议员们沟通了,但是他们都不大认同我们的决定。”
“总归是有些人同意的吧?”路易-波拿巴不动声色。
“有倒是有,”约瑟夫-波拿巴勉强地笑了起来,“不过,他们大多数是墙头草,如果大多数人表示不认同您的决定,那么他们也不敢冒险轻易表态。”
接着,仿佛是对堂兄的视线不堪重负了一般,他像是求援式地把视线扫到了端坐在一旁的夏尔身上。
“不止是我们,其他人面临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比如,夏尔就好像也碰到了这类困难?”
“是的。”夏尔连忙从静止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我同几位议员交谈过,发现他们的态度也差不多,只是程度不一而已。”
“比如雨果先生?”路易-波拿巴的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
“嗯……”夏尔轻轻点了点头,“那次我和他谈了这个事情,他明确反对了我的意见。从他的态度来看。想要争取到他的支持是不大可能的。”
“哼,也好,本来也没指望得到他的支持。反正那种人只会夸夸其谈。只配钻进书堆里去,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在夏尔的注视下,路易-波拿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在他心里,并不是完全不把这当一回事。
眼见他有些不悦,大多数人都不敢再说话了,房间登时就陷入到了一种压抑的沉默当中。
眼见大家都有些噤若寒蝉。路易-波拿巴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突然又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这么担心。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好事。”
“好事?”约瑟夫-波拿巴有些不解。
“当然是好事了。”路易-波拿巴仍旧冷笑着,“我们私下里接触了这么多人,按理说现在我的想法已经是个人人皆知的秘密了,但是不管是政界还是新闻界。却一直没有什么骚动发生……你们不觉得这是好事吗?”
“这样也对。”约瑟夫-波拿巴恍然大悟。“就算现在是议会休会期间,也不可能就没人理会这件事,既然没有什么骚动……”
确实,既然接触过这么多人,那么路易-波拿巴的打算就不可能隐瞒得住,在一向喜欢传递谣言的政坛当中恐怕早已经传遍了。那么为什么在传遍之后仍旧没有发生什么骚动呢?
“既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那么这就说明政界并不反对他走人,哪怕是他们的同党。”未来的皇帝冷冷地回答。他拿自己的同党们作为试探的气球,然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那么接下来他就无需要顾忌什么了。
“不用怕。巴罗先生在党内也有不少敌人,我们只要得到了那些敌人的欢心,就不用害怕撤换他会引起整个秩序党的反弹。”然后。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早说过了,秩序党人貌似强大,但也只是表面强大而已,他们是一群无能者的集合体,我们有的是办法。能叫他们分崩离析!我已经决定了,在议会一结束休会。我就告诉他们,我要把巴罗先生从总理的职位上拿下来——当然,在同时,为了安抚他们,我会继续让一位秩序党人接任总理的。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把握发动兵变,只能先用政治手段扫一扫敌人的威风……哼,他们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不管什么繁文缛节,直接用大炮来和他们说话了!”
和其他人一样,夏尔也同样恭敬地聆听着领袖神谕,然而,他在心中的想法却和其他人有些微妙的不同。
经过了一场革命之后,法国人打垮了一个王朝,赶走了一位国王,成立了一个共和国,还制定了一部在当时世界上最为民主的宪法。然而仅仅过了4年,共和国就完蛋了,一个复辟的*帝国就拔地而起,这难道不是一种讽刺吗?还是说任何一种脱离现实的民主体制,一旦操作不慎,最后都会走向*?
确实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命题。
路易-波拿巴能够篡权成功,不得不说是个人能力与一时机缘相混合的结果,他野心勃勃而又精湛于权术,但是如果没有革命的机缘,他是成不了总统的,甚至如果没有当时特殊的政治和法律环境,他就算当了总统,也无法如愿以偿。
总统和议会即使到了现代,仍旧是西方或实行了西方体制的重要职能机关,它们之间的权力对比则依照各国国情有所不同。一旦在法律规定上,国家元首(也就是总统)有权更换掉政府负责人(也就是总理),那么总理就会在实际上变为对总统(而非议会负责),这会极大地增加总统的权力。
在21世纪实行西方式体制的国家当中,议会或者国家元首,谁握有对政府首脑的任命权,谁就是权力对比中处于更大优势的一方,德国和以色列等国属于前者,而韩国、俄罗斯等国家则属于后者,因而在这些国家之中,总统要强势许多,很多时候甚至能够凌驾于议会之上。
在1848年初创的第二共和国,最初是想要把初生的国家搞成议会制共和国的,然而因为经验不足和私心作祟(当时议会占有优势的党派是倾向于奥尔良派的。希望奥尔良王室在躲过风潮之后回国担任总统),并没有在总统的职权划分上作出明智的界定,以至于路易-波拿巴可以身处于国家总统的荣誉性职位上任意操纵更换政府首脑。这岂不是一种自作自受吗?
既然总统能够随意撤换总理,那么接下来的总理也就会只对总统负责了,一旦接下来军队也只对这样一个人效忠,长期篡权乃至称帝不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当宪政的基石无法被牢固根植于国家的时候,在人的私心的操作下,民主体制最终的归宿也只能是异常的*而已。
当夏尔还沉浸在这种“超越时代”的思辨当中之时,爱丽舍宫的这个小型的阴谋聚会已经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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