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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善见状,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弯了双唇,忽然瞟了也正偷乐的如情,冷不丁来了句:“四妹可真幸运,有幸记到前头的大李夫人名下。”
如情警觉地盯着她,通常能好端端的风牛马不相干地飞来一句话,都不会是好话。
如善在众人的注目下,悠悠地道:“众所周知,我朝一向尊重元配。四妹妹却能记在元配大李夫人名下,这女凭母贵,可比我这么个庶出的强多了去。”
众人互望一眼,都各自从另外一双眸里找着了森然与怒气。
李氏大怒,但刚才受何氏如真一番训诫,不敢贸然开口,但如美却怒道:“不愧为王妃,二姐姐话越发厉害了。照你这么一,四妹妹记到大李夫人名下,地位却是比我娘,还有我这个嫡女还要高了,是也不是?”
如善优雅地喝着茶,云淡风轻地道:“三妹妹这话可就不妥了,我何曾过这么一句话?”
如美冷笑,近一年的为人媳妇的生涯,严厉吹毛求疵的婆婆早已磨去她周身的锐角,她再也不是昔日闺房里单纯到听不懂别人讽刺的方府嫡女了。如善这话可是明着讽刺她母亲李氏,身为继室在元配夫人名下还得执妾礼。而如情一个庶女却记在大李夫人名下,真要按规矩行事,如情也算半个嫡女,元配名下子女地位与继室一般高,只不过在道德世俗下,元配所属子女对继室只需执晚辈礼皆可。这长辈与嫡母的差别可就天差地别了,也难怪如美会气得火冒三丈。
李氏侧头对如情冷笑一声,阴阴地道:“好呀,原来记到我姐姐名下还有诸多好处,情丫头果真好本事。”
如情苦笑,嘴里却委屈道:“女儿从出生至今,一直叫您一声母亲,难不成,这句母亲都是白叫的么?光旁人一句挑唆的话就让咱们多年的母女之情烟飞云散,母亲,您于心何忍?”
李氏顿住,又目光豁豁地瞪着如善,如善面不改色,只是皱眉道:“四妹妹,你这话可就过了。你记到大李夫人名下是事实,难不成姐姐还冤枉了你不成?”她瞟了李氏如美一眼,又故意道,“再来,现存的太太都还在,妹妹干嘛非要越过太太,记到大李夫人名下?”
如情深吸口气,李氏如美森冷的目光已令她背脊发毛,但她知道,若不先解决这个如善,她会死得更惨。
“二姐姐,所幸这儿没外人。若是二姐姐在王府这样搬弄是非,搬拔离间,那可犯了犯了七出之罪,绕舌。”她盯着如善,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嘴里如豆子出筒般又急又快,“什么叫绕舌?二姐姐自小饱读诗书,应该是明白的吧。哦,我想起来了,二姐姐就是因为读多了书,所以,《女戒》《妇容》想必也没怎么碰过吧。不知道这绕舌也是七出之大罪。为何绕舌会被列为七出之罪呢?先前妹妹还不甚明白,直觉认为古人对女子太苛刻了。但刚才听姐姐一番言论,却大为改观。这女子绕舌,虽只是图一时嘴快,然却祸及他人,轻则连累骨肉分离,重则祸则家族。二姐姐,你刚才那番话,就算只是无心之语,却也让母亲和三姐姐对我隔应起来。难不成,姐姐是见不得我与母亲和睦相处不成?”
如善脸色陡变,拉长了脸,沉声道:“妹妹果真口舌伶俐,姐姐佩服得紧。我只不过一句无心之话,妹妹就如此长篇大论的,还把家族道理这宗大帽子扣下来,厉害,厉害。”
如情淡道:“先前花嬷嬷曾教导过咱们姐妹,姐妹之间,再是轻厚,难免有龌龊的时候。但再是龌龊,总归同一个姓,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姐妹之情那是无法更改的。这些年来,不管姐姐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始终铭记花嬷嬷教导过我的这句话。姐妹间纵有个意气之争,但凡能忍的就忍,不能忍的……”
如美侧目,如善冷声问:“那就怎样?”
如情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那就坚决不再容忍。”着,扬手,一个巴掌又狠又快地甩在如善脸上。
如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道,“这一巴掌,是让姐姐清醒清醒。我,方如情,并不是可以任意舀捏的软蜀子。先前一直不与你计较,只不过顾着姐妹之情,忍让你罢了。但若是把我归类为懦弱好欺的,那就大错特错。”
如善捂着脸,目光凶狠地瞪着如情,从牙逢里挤出话来,“你,你居然敢打我?”
如情昂首道,“给姐姐提个醒,有些话可以,而有些话,却是不能的。尤其是离间我和母亲多年的母女之情。”
如善陡地起身,舀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如情脸上泼去,如美似早有准备,先一步制止住她,但如善已形同疯虎,又抓起桌上的果盘扔出去,却被如真何氏连忙把桌上能扔的都收了起来,如善抓了个空,更是怒不可竭,绕过桌子准备与如情干上一架。
“够了。”老太君陡然怒吼一声,重重摔了一个杯子,破碎的瓷片摔在如善脚下,骇了一跳,抬头迎向老太君森然怒及的脸。
老太君凶狠地瞪向如善,厉声道:“情丫头得没错,女子绕舌在夫家本是七出之罪。我再告诉你一句:就算在娘家绕舌,也同样要受家法严惩。”
如善目眦欲裂,却气得不出一句话来。
老太君缓了口气:“把如情记到大李夫人名下是我的意思。你若是嫉妒或不满,大可冲着我来。若想离间情丫与太太的母女情份,挑唆三丫头与情丫头置气,我告诉你,没门。”伴随着的,还有老太君怒拍桌面的巨大声响。
如情咬唇,望着老太君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裳,这么重的力气,估计已经肿了……
如善胸口急剧起伏着,她血红着眼,瞪着老太君,又怒瞪着如情。如情则咬着唇,缩在李氏怀中,不停地试着眼泪,还用委屈的声音抽泣道:“母亲,我,我居然打了自己的亲姐姐,我,我……太冲动了。”
李氏揽着如情,把她搂胡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乖孩子,你确实冲动了些。姐妹间再是憎恨,可横竖都写不出第二个方字来?有什么不满的明着出来岂不更好?何必要动手呢?”她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摆出大义凛然的嫡母形像,然后又让如情向如善道歉。
如情从李氏怀里直起身子来,冲如善拭了眼泪,声音低低的,“二姐姐,对不住,妹妹冲动了。希望你大人有大理,原谅我这一回吧。”
如善气了个仰倒,这个可恶的,论搏同情,扮柔弱,她和姨娘张氏从来是手到擒来,屡试不爽,如今,这个没脸的居然也把把她们母女的本领给捻了去,太不要脸了。
但,尽管气,如善却又动弹不得,实则是如情已经愧疚到泪眼汪汪的地步,再来如真何氏等人也一味的指责如情不应该动手打人,如善有气无处使,若是不原谅她,就证明自己心胸狭窄,毫无长姐风范。
如美斜眼睨着她,冷笑一声,“二姐姐最近脑子犯抽不是?四妹妹可没得罪过你,怎么你一回来就活像与四妹妹挽了线似的,先前又打又骂,之后又在何家夫人面前揭四妹妹的老底,如今又挑唆我母亲与四妹妹的母女之情。二姐姐,你究竟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平时候的作风呀?”
众人回想起自从如善出嫁后,每每回娘家都要与如情过不去,很是不解,如情究竟哪里得罪如善了。
如善铁青着脸,紧紧握着拳头,心头很是悲凉。她如何与娘家人,在靖王府里,自己的丈夫之所以会误闯进来,其实他是故意的。但他却没料到,在里头换衣裳的却不是如情本人,面是她。
而现在,新婚期才刚过,这人就原形毕露,哪还有先前新婚燕尔时的缠绵悱恻,除了冷言冷语外,就是对她的无视,还偶尔打击她的穿衣品味,言语间总要捎上如情才肯罢休。
每每这样,她总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抽如情两耳刮子,或是逼出她的真面目,让丈夫瞧瞧,他心心念念的人,也不过尔尔。
……
回到方府后,老太君对如情淡道:“今日之事,本是如善无理在先。可你索先动手打人,本是你的不对。幸好她也是姓方,若是姓何,姓刘姓张的……你可知你错在哪?”
如情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不管如何,孙女不该动手打人的。”
老太君面沉似水,“如善处处针对你,本是她的不对。本来你已在言语上占了上风,又何必再出手呢?没的让大家都下不了台。你要记住,你们是姐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们姐妹在私下里如何龌龊,但在面上,尤其是外人面前,必须得和气。否则,外人会如何看待咱们方家?”
如情知道,一个家族的姑娘们,从来都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有好处大家各自得,若有一个传出不好的名声,其他姑娘也就毁了。
这事儿摊到任何一个现代人身上,都视为不公平的,但没法子,她一个现代灵魂也无法扭转这个时代的宗教礼法,除了无耐接受外,也别无他法。
老太君又叹口气,“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和不平。如善那丫头给他十个耳刮子都不为过。可是,那样的情况下,你要我如何偏袒你?你要记住,我不是你一个人的祖母。那种情况下,也无法偏袒你太多。”
如情点头,她知道老太君的难处,所以她除了疾言骂了如善外,又当着众人的面,把她也给狠狠骂了一通。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老太君明着骂她,实则是骂如善。临走时的如善脸色甭提有多难看了。
“幸好这回只是在自家人眼皮子底下,若是有外人在场……”
如情忍不住道,“若是有外人,孙女断不会那般打人的。”她还是有分场合的。
老太君点头,面带赞赏,“就知道你是识大体的。但我仍是要提点你两句,这日后就要嫁到何家去,若是婆家也有人当众为难你,难不成你除了动手外,就无其他法子么?”
如情沉淀了心思,点头,低声道:“奶奶,孙女知错了,日后决不会如此冲动了。”
老太君含颔,“好了,今日之事,就此揭过,谁也不许再提。如善那,日后少与她接触,这人简直就是咬疯了的狗,咱们都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如情点头,轻轻上前,执起老太君的左手仔细瞧了瞧,老太君不解,如情轻声问道:“奶奶,手还疼吗?”
过了好一会,老太君方明白如情所指何意,不由欣慰笑道,“放心,我身子骨粗着呢。倒是你,那么柔嫩的手,可别打痛了自己才好。”
……
回到写意居后,如情心情很是沉重,她实在不明白,同为穿越的现代人士,为何如善的性子会差别如此大。行事做派,完全就是三岁孩童般的任性与无礼,难道她就不想想,与娘家人关系弄拧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想了半宿,仍是找不着理由,如情沉沉睡去,心想着何家离豫郡王府也不近,到时候除了逢年过节的,估计也不会再有来往了。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她一定做个友好的姐妹。
……
与何家文定之后,写意居的低气压彻底消去,沉香走路轻快不少,重拾往日威风,屋子里有不听差使做事不得力的小丫头若是犯了错,再也不像往日般瘾忍,而是廖足了劲收拾。或打手板或罚做苦力,无人幸免。
先前本就有偷奸躲懒的被收拾得极惨,但见何家陆续送来的聘礼后,也是敢怒不敢言,做事再也不敢不尽心了。
玲珑仍是不改八卦本色,四处打探对自家姑娘有利的消息来。但该她的分内事仍是做得妥妥当当的,只是做事有些毛躁而已。
如情对她侍候人的本领实在不敢恭维,但这丫头自从上回与如善干架落了下风被抓得满面是血印子后,忽然迷上了拳击功夫,先前还只是在自己房间里张牙舞爪地练习几下,后来如情干脆在梧桐树下挂了个沙发,让她练习拳脚。
有了大展拳头的空间,玲珑练得更加勤快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中秋来临,一如往常般在这个季节里,如情收到来自知义夫妇的信件,原来是二嫂子余氏生了个姑娘,信件里还有特意过问了如情的婚事,对于如情婚事的变故,知义是表示理解与支持的。至于何家,知义则表示看好。
“何家能出大嫂那般贤慧之人,相信何家公子也是不差的。为兄倒也放心。”如情心中腹诽,什么叫最高境界的拍马屁?这就是了。不动声色间,连带把大嫂何氏也给拍了进去,顺便让何家公子知道,方家上下一至看好你,你日后可得对俺们好些。
不过,收能到知义寄来的中秋礼物,如情仍是挺高兴的,因为这回总算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熊掌和皮毛,而是大同最有名的璐绸,松青、浅紫、粉耦、玫瑰红、石榴红,宝蓝,湖鸀等各种绸缎足足八匹,每匹重有三十多尺厚,足可以做几大箱衣裳了。想必这是余氏的主意吧,知义一个大老粗的,除了送真金白银那些俗物,也无别的可送了。
不过,在望着她那早已堆得海了去的“小库房”,如情再一次感叹……呃,她还是情愿自己俗气些罢,真金白银虽俗,但也有它的好处与魅力的。
不过,为感谢知义夫妇的康慨大方,如情在写回信时,足足用了三日的功夫方把信写好,礼物也准备的极为厚实,做鞋子实在太费力气了,她这回偷了些懒,亲自做了几个香包,再做了几套可爱的小衣裳,末了还去“小库房”,取出先前知义捎回来的狐狸皮做了几顶帽子及几件小披氅。
东西寄出去后,如情无事一身轻,这回又随老太君去庙里上香。
这回如情的婚事总算彻底搞定,方府诸人俱大松了口气,只觉周身轻松,何氏干脆来个建议,干脆全家齐去庙里上香还愿,二来还可以踏青放松心情,一举多得。
老太君欣然同意,于是乎,方府老中青三代夫人,携如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齐齐出发去了宏国寺。
如情与沉香玲珑玉琴一同坐在单驾平盖马车里。这时候,正值金秋之际,延路的桂花清香若有若无飘过鼻间,外头空气清新,阳光明媚,一路上风景独好,景色怡人。
沉香亲自给如情泡了杯毛尖,如情轻轻抿了口,心情好了,连茶的味道都好。
玲珑却忍不住邀功,“姑娘,奴婢有预言,未来姑爷非池中之物。”
如情好笑地睨她一眼,“哦,敢情玲珑大神算,你又如何推算的?”
玲珑洋洋得意,“上回奴婢蘀姑娘抽签就抽到了两个上上签,两个都是大富大贵的,所以呀,奴婢直觉认为,这未来姑爷日后定能大富大贵,姑娘妇凭夫贵,不定还会封个诰命夫人呢。”
如情莞尔,“好,承你吉言。”
沉香则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姑娘别忙着夸她,她呀,还不是想着,只要跟在姑娘身边,姑娘吃香的,她也可以跟着喝辣的。”
玲珑嘟唇,大言不惭,“那是自然,姑娘嫁得好,咱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吃香喝辣,多好。”
如情展颜笑了起来,郑重地道:“你们放心,但凡我能吃香的,你们定也能喝辣的。但条件嘛,我就不再多了。你们懂的。”
沉香三人肃了神色,望着如情娇好的面容,忽然想到被何氏打发到浆洗房去的桃红,及被剔除在陪嫁名单里的鸀柳,不由心中一凛。
……
宏国寺贵为国寺,自有其独特之处。除了德高望众颇受皇帝敬重的方丈大师外,在香中人气指数最高的,莫过于方丈大师的师弟圆善大师。
这圆善大师博古通今,能掐会算,十有九中。尤其是红尘男女的姻缘,更是推算得其准确无比。前些年曾断言英国公府的嫡次女将会二嫁。那时候,可是几乎被英国公给舀扫把赶出国公府。可就偏偏邪门了,那英国公二姑娘,还真是嫁了两次。后来又与成王世子掐算,将来会与成王府宿敌的泽云侯府结为亲家。单这两件事,便让圆善大师的名号响了起来。后来,先后给永宁伯世子批了两回婚缘,头一回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同窗结为舅,夫妻齐白头。”之后又过了数年,便又改了推算,只道:“一场喜来一场空,执念不及孝道同。二娶同样苦奔波,妾室祸乱悔莫及。”
当时圆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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