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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辰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去世,你能一一同情得过来?”言思道接口说道:“不错,凡人生死有命,生未必欢,死未必悲,二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正如鬼谷历代的‘生’、‘死’二位传人。若是以治国论之,‘生’与‘死’更是调控人口多少的手段。人口太少,便多生少杀,即便是死囚也可戴罪立功;人口太多,便少生多杀,多些人死于天灾人祸也未必是坏事。所以生死本无悲欢,又何来同情、不忍之说?”
这番话直听得谢贻香晕头转向,根本无从反驳,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黑,险些便要摔倒。要知道白日里“甲贺忍术”和“剑道小兵法”这两股倭寇合力来袭,谢贻香和孙将军兵分两路,以疑兵引开敌人,深夜归来后她已是心力憔悴,全靠一丝意念才能强撑至今,如何承受得住得一子和言思道这两张天下无双的嘴?心神俱疲之下,她本已泛红的眼眶不由地一酸,一行热泪顿时划过脸颊,汇聚到下腮处滴落。
一旁的言思道还要再说,得一子却立刻发现了谢贻香的垂泪,不禁皱眉问道:“你哭什么?”谢贻香定下神来,急忙伸手抹去眼泪,谁知一抹之下,近日来积压的种种情绪愈发按捺不住,百般滋味同时涌现,顷刻间反倒泪如泉涌。
言思道此时自然也发现了,不禁调笑道:“谢三小姐这是作甚?你可是将门虎女,堂堂谢封轩谢大将军的女儿。似这般当众垂泪,羞也不羞?”谢贻香听他提起亡父,心中凄楚更盛,怒道:“你……你这狗贼,住嘴……”话一出口,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声音也变得哽咽。
眼见谢贻香这般模样,得一子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再次追问道:“我问你到底在哭什么?江浙百姓与你非亲非故,甚至素不相识,就算被倭寇杀绝,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言思道顿时双眉一扬,笑道:“莫非道长还不明白?便如你执意要与我作对,以此取乐,对这位谢三小姐而言,眼下剿灭倭寇便是她最大的乐趣。且不论她这番女孩子心思是否合理,你是她的身边之人,却偏要唱反调拂逆她的意思,她心中委屈,自然伤心欲绝……唉,若是我与谢三小姐易地而处,似小道长这般不解风情,莫说流几滴眼泪,只怕早已一哭二闹、上吊寻死了。”
话音落处,得一子原本苍白的脸色突然泛起一片红晕,厉声喝问道:“你……你说什么?”言思道嘿嘿一笑,摇头叹道:“道长别怪我多嘴,这世上最没用的男人,便是把身边女孩子弄哭的男人,即便是你口中那些蝼蚁也能深谙此理。纵然拼个粉身碎骨,那些雄性蝼蚁也绝不会让身边的雌性蝼蚁伤心落泪。”
得一子被这话说得满脸涨红,就连脖子都有些粗红,他狠狠瞪了言思道一眼,怒道:“放屁!”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谢贻香,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唰”的一声清响,谢贻香也被这话气得拔出腰间乱离,隔空虚指言思道。言思道吓得跳开两步,嬉皮笑脸地说道:“怎么,你二人放着眼前的倭寇不打,打起我来倒是理直气壮了?就连我这起兵作乱逆贼都知道守卫疆土、抵御外敌,你们自诩正义的朝廷一方,难道只会一门心思对自己人下黑手?”
谢贻香顿时一怔,出鞘的乱离便递不出去了。再转念一想,无论是迫在眉睫的两股倭寇势力,还是麾下这支名存实亡的“平倭联军”和上千名流离失所的百姓,亦或是眼前的得一子和言思道二人,事到如今可谓败局已定,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一时间她已是万念俱灰,泪如雨下,只得默默转身,一路往山岗下而去,再不想理会此间之事。
不料谢贻香刚走出几步,忽听得一子厉声喝道:“够了!区区东瀛倭寇,不过是蝗虫般的一群蠢物,也值得因此伤心落泪?”谢贻香茫然回首,只见得一子长身而起,向不远处的言思道沉声问道:“你方才的话可作数?”
面对得一子的突然发问,言思道倒是并不惊讶,含笑答道:“纵是我指天立誓,莫非道长便会相信我这个‘狗贼’?”得一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他,灰白色的瞳孔直视谢贻香,一字一句地说道:“要破倭寇,三日足矣!你盯好这个狗贼,叫他休要插手捣乱!”说罢,他狠狠一挥衣袖,便率先下了山岗,竟是就此往驻地方向而去,再不多说一句。
这一幕转变来得太过突然,直到得一子的背影渐行渐远,谢贻香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一时没弄懂得一子的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急忙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泪痕,向一旁的言思道问道:“他……他是说……难道……难道……”
却见言思道径直坐倒在地,一脸喜笑颜开,显是彻底松下了一口大气。不等谢贻香把话问完,他已笑道:“昔日孟姜氏一哭而长城倒,不过民间传说而已。但今夜谢三小姐你这一哭,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惊天地、泣鬼神,一举哭灭了这江浙地界上的所有倭寇!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