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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你查获。”
卡尔斯托克顿登时傻呆。
警察办案,其动力一方面来自于职业使命,另一方面则来自于立功晋升。对普通警员来说,或是对刚穿上警察制服的小年轻来说,其办案动力可能更多地来自于使命感,但对于混到了警司职务的卡尔斯托克顿来说,使命感或许还会存在,但肯定处于严重缺损的状态。查获了一宗总数量高达两百吨鸦片的答案,足够让卡尔斯托克顿攒够了立功晋级的资本,因而,对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鸦片,卡尔斯托克顿只会感觉到无比的压力,却毫无动力。
“汤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是吗?”呆傻中,卡尔斯托克顿明知道曹滨所言多半为真,但还是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当做是曹滨再跟他玩笑。
曹滨稍一顿,道:“我查获的消息是比尔莱恩的手下私吞了他的货物,总数高达两千吨。当然,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些货,但我相信,我的消息来源是真实的。卡尔,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对你说,你兴奋的有些早了。”
卡尔斯托克顿道:“汤姆,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的话,我希望,你能将这个信息深埋在你的肚子里,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的生活将会彻底被打乱,这一千八百吨的货物将成为压在我头上的一座大山,让我吃不下睡不着。汤姆,我求你了。”
曹滨很能理解卡尔斯托克顿的苦处,查获了这起案件,立功晋级自然是没的说,但是,假若上峰知道另有九倍的鸦片被藏在金山的某个角落中的话,那么,这任务自然会落在卡尔斯托克顿的身上,将这一千八百吨的鸦片找出来了,自然不用多说,那卡尔斯托克顿继续立功,继续晋级,但若是找不到,恐怕其结果只会让人难堪。
找到这些货物或许不难,但问题是,货主比尔莱恩并未捕获,他势必卷土重来,而任何一个挡在他面前的人,都将处在危险当中。
对卡尔斯托克顿来说,身上的警服已经不再那么的神圣,已然成为了一份讨生活的职业而已,能安安稳稳的拿份薪水过着体面的生活,又何必冒着危险去履行那份倒霉的职责呢?
“卡尔,我非常理解你的难处,换做了我,也会有和你一样的顾虑,但是……”曹滨说到了转折处,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卡尔斯托克顿,嘴角处扬起了一丝不易觉察到的笑容。
听到了曹滨口中的但是,卡尔斯托克顿登时紧张起来,呆呆地回看着曹滨,等待着曹滨最后的宣判。
“但是,卡尔,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比尔莱恩是我安良堂的仇人,我不能放任他轻松离开金山,二十年来,得罪我汤姆,得罪安良堂的人,不管他是谁,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规矩,从不能被打破。”曹滨的神色越发严肃,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不可冒犯的尊严。“而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鸦片,将会是让比尔莱恩留在金山并逼迫他现身的唯一希望。所以,我不能帮你隐瞒这个事实。”
卡尔斯托克顿黯然摇头,道:“汤姆,汤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早知道是这样,昨晚上我就不该听你说话。”
曹滨淡然一笑,道:“我说过,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我还说过,你是我的朋友,卡尔,我们认识也有十多年了,你听说过我汤姆为难过朋友吗?”
卡尔斯托克顿登时来了精神,急切道:“汤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曹滨微微一笑,道:“我对上帝还不够虔诚,所以上帝不会那么眷顾我,不过,我相信好办法总该会想出来的,我缺少的只是时间,相信我,卡尔,我会把剩下的鸦片全都找出来,也一定会将比尔莱恩给捉到,但你必须配合我,暂时不要公布案情,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卡尔斯托克顿为难道:“汤姆,我当然愿意给你留出充沛的时间,可是,案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使出浑身解数,最多也只能拖延到明天早晨。”
曹滨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并道:“这些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今晚上我仍旧想不出办法来的话,估计再给我多少时间也是徒劳。卡尔,这是我们共同的利益,希望你能竭尽全力。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坚守吧,晚上八点钟之前,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曹滨说完,转身就要离去,可走出了几十步,又折回身来,对卡尔斯托克顿道:“安排辆警车送我回去呀!”
曹滨一早去了警察局,随后是换乘了警车来到了这座废旧矿场,这儿离安良堂尚远,若是没有汽车,走回去的话,还不知得浪费多少时间。这个细节,曹滨和卡尔原本都不应该忘记,可是,曹滨走出了几十步才想起来,而卡尔斯托克顿直到曹滨提起才意识到,这足以说明此二人的思想有多混乱。
事实确实如此。
当曹滨意识到这儿存放的烟土只是总数的十分之一的时候,整个思维便已经混乱了。耿汉的铤而走险倒是好解释,毕竟这儿只是储存了十分之一的货物,即便真的损毁了,也不至于太过惋惜。但是,比尔莱恩为什么会因为这十分之一的货物而被耿汉骗来呢?
身为老板,比尔莱恩不可能一点也不掌握耿汉的事情,因而,曹滨推断,比尔莱恩应该早安良堂一步发现藏货地点,而他在查探货物的时候,理应发觉这并非是货物的全部,那么,按照正常逻辑,那比尔莱恩应该集中精力去找寻剩下的十分之九才对,怎么会纠缠于这十分之一呢?
这个问题看似不怎么重要,但实则决定了比尔莱恩的去向,假如那十分之九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两千吨烟土只是耿汉炮制出的一个谎话的话,那么,比尔莱恩现在要做的一定是想尽一切办法逃离金山。反之,若那十分之九真实存在的话,比尔莱恩一定会留在金山。
满脑子已成浆糊的曹滨坐在车上,越琢磨越是糊涂。他只能寄希望于对耿汉的审问。
可是,当他紧赶慢赶回到了安良堂的时候,那耿汉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一向沉稳的曹滨也忍不住发起了火来:“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能让他死了呢?”
堂口弟兄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领头的兄弟嗫啜回道:“滨哥,对不起啊,弟兄们没想到,他居然会咬舌自尽。”
曹滨登时愣住。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投河,跳崖,刎颈,刺心……等等这些方式都不算太难做到,唯有这咬舌,却绝非一般人能够实现。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曹滨只能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罗猎董彪二人急火攻心,居然以双腿狂奔了十好几里路,直到董彪累的气喘吁吁再也无法坚持的时候,这二人才想到火车站依旧尚远,用腿丈量,绝不是个办法。于是,二人商量,一个在路边拦车,继续奔向火车站堵拦比尔莱恩,另一个改变方向,先回堂口一趟,带上兄弟开上车,将火车站围个水泄不通。罗猎报仇心切,坚持要先一步抵达火车站,那董彪无奈,只好折回堂口。
待董彪叫上了弟兄,开出了车来,二楼曹滨的书房窗户悄然打开了。“歇歇吧,比尔莱恩不会傻啦吧唧自投罗网的。”
曹滨道:“把罗猎叫回来,比尔莱恩暂时不会离开金山的,守在火车站只是徒劳。”
董彪惊疑道:“滨哥,你在说什么呀?所有的货全都落在了警察手中,比尔莱恩也只是孤身逃走,他怎么还会留在金山呢?或许,他不会选择乘坐火车逃离,但我觉得他一定会……”
曹滨打断了董彪的疑问,道:“阿彪,我们犯下了一个低级错误。”
董彪仰着脸看着曹滨,神色更加疑惑,不由抢道:“低级错误?什么错误?”
曹滨道:“当初你跟罗猎上了那艘货船,看到了多少货物?再想想你在巷道中看到的又有多少?”
董彪眨了眨眼皮,回道:“都不少!罗猎不是说了嘛,他估计至少也得有上千吨甚至两千吨的货,后来,吴厚顿的招供也证明是两千吨的货。滨哥,这有什么问题吗?”
曹滨轻叹道:“那我问你,在巷道中你所看到的木箱有多少?”
董彪回道:“至少也得有个一千多!”
曹滨再道:“一个木箱大概是多重?”
董彪想了想,道:“我没去试,也试不动,不过,那个方老三说过,一个木箱少说也得有两百斤重。”
曹滨苦笑道:“那你算算,这些货能够两千吨吗?”
董彪掰着手指盘算了一会,却仰脸反问道:“滨哥,一吨是多少斤啊?”
曹滨哀叹了一声,道:“我还是直说了吧,无论是从方老三的描述还是从你在巷道中的所见,都表明我们寻找到的货物远远不够两千吨,我计算了,那巷道中藏匿的货物,最多也就是两百吨,是我们所知道的货物总量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另有十分之九,多达一千八百吨的货物仍旧没被发现,比尔莱恩查探过巷道中的货物,他肯定知道个中蹊跷,所以我推断,比尔莱恩为了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货物是绝对不会离开金山的。”
董彪被惊到了,站在楼下仰着脸,半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曹滨再叹一声,接道:“这件事远没到结束收尾的时候,这其中有不少疑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匆匆赶回来,只为了能从耿汉的口中得到答案,却怎想,他居然咬舌自尽了!”
董彪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只是这反应使他看上去更加木讷:“耿汉咬舌自尽了?他怎么能下得去嘴呢?”
曹滨又道:“听滨哥的,安排几个兄弟把罗猎替换回来,咱们仨得花些时间将这件事重新捋一捋,不然的话,始终呆在云里雾里,只会着了那比尔莱恩的道。”
董彪傻呆着点了点头。
罗猎匆忙赶到了火车站,来不及喘上两口气便四处巡查,当然是一无所获。罗猎虽然心切,但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他很清楚,若是此刻没能在火车站堵住比尔莱恩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个老东西并不打算借助火车出逃,而自己这边失去了先机,再想堵住比尔莱恩的话,恐怕已是奢求。因而,当堂口弟兄赶来替换他时,罗猎没有表示出多少意见,顺从地和堂口弟兄做了交接,开着车返回了堂口。
见到了曹滨,随即便知晓了这个低级失误,一连串的疑问也紧跟着出现在了罗猎的脑海中。和曹滨一样,他的思维也陷入了混乱当中,根本理不清个头绪出来。“滨哥,只有一个办法,提审耿汉,只要能撬开了他的嘴,这些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等曹滨开口,董彪先一步嚷道:“这狗日地咬舌自尽了!”
罗猎也是惊了一下,稍稍一愣后,不由叹道:“这人曾经掌控内机局,好歹也能算是个枭雄,怎么能用这种龌蹉的方式结果自己的性命呢?”
曹滨猛然一怔,呢喃道:“是啊,我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呢?难道说,这耿汉另有隐情?”曹滨摸出雪茄,叼在了嘴上,忽又拿了下来,看了眼董彪,吩咐道:“阿彪,派个兄弟去把大新接过来。”
董彪道:“你怀疑是大新说了假话?”
曹滨瞪起了双眼,喝道:“我是怀疑那耿汉身上有蹊跷!”
董彪撇了下嘴,赶紧去了。
曹滨再对罗猎道:“走,咱们去看看那耿汉的尸身,说不准能发现些什么。”
堂口的弟兄对那耿汉没多少敬重,将其尸身随便扔在了一个杂物间,胡乱找了块破布蒙在了尸身上,再在房门上挂了把锁便算完事。恢复了冷静的曹滨并没有在乎这些细节,当堂口弟兄揭开了耿汉尸身上的破布的时候,曹滨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他不是死于咬舌。”
罗猎很是惊疑,不由问道:“滨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堂口弟兄跟道:“滨哥,我们分明看到他吐出了一截舌头!”
曹滨道:“若是你们没看到他吐出一截舌头便断定他是咬舌自尽的话,那你们也是蠢到家了!但是,咬断舌头也要分主动和被动,主动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是疼痛难耐,二是口中会有大量鲜血涌出,此人难免会发生呛咳,因而,一多半咬舌自尽的人不是因流干了血才死掉,而是在呛咳中被血块堵住了喉咙憋死了自己。这种死法,非常痛苦,往往是死不瞑目且留有极为痛苦或是后悔的神色。”
罗猎不由查看了耿汉的双眼,虽然也是死不瞑目,但耿汉留下来的神色却十分诡异,看不出他在临死前有多少痛苦,反倒感觉他那神色间似乎还有些兴奋满足。
曹滨接道:“看他的模样,在咬舌之前,很可能是中了毒,这种毒迷失了他的神志,使他在恍惚之间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又因那毒性有着麻醉的作用,让他感觉不到断舌的疼痛,因而,在他临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的神情。”
那堂口弟兄道:“没错,滨哥,这耿汉在吐出那截断舌之前,突然疯癫了起来。”
曹滨点头应道:“这就对了,疯癫便是毒性发作的表现。”
罗猎忍不住问道:“滨哥,什么毒会那么诡异?”
曹滨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和你彪哥基本上没接触过大清江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若是你师父还活着,他肯定能告诉你真实的答案,我虽然从老鬼兄那儿得知了不少大清江湖的故事,但毕竟还是少了。”
罗猎疑道:“中的什么毒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关键问题是,是谁给他下的毒呢?”
那堂口弟兄接道:“应该是他自己,车到堂口的时候,我们几个拖他下车,他就势低头咬掉了胸前的一颗纽扣,我想,那毒一定是藏在了纽扣当中。”
曹滨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滨话未说完,已然听到了外面董彪的叫喊声。
罗猎先应了一声,然后出门,将董彪和赵大新带了进来。
很显然,在路上的时候,董彪便已经将情况告知了赵大新,因而,赵大新一进得屋来,便来到了耿汉的尸身前,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禁摇头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但他却不是耿汉!”
董彪罗猎难免一惊,而曹滨却淡然点头。
“真的耿汉长了一双招风耳,而这人的耳朵,一点也不招风。”赵大新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来,在那尸身的脸颊根处搓了几下,同时道:“他应该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去端盆水来,用水浸湿了,才好揭下这张人皮面具。”
那堂口弟兄闻言,立刻转身出去,不一会,便端了一盆清水回来。赵大新将水全都倒在了那尸身的脸上,然后再去揉搓,果然找到了人皮面具和真人皮肤的粘合部。
揭下了人皮面具,再看过去,那尸身的长相跟耿汉本人的差别便彰显无疑。
“果然是个替身!”曹滨不由发出了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