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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一脸‘我是聪明人’的表情道:“您觉着是爹亲啊,还是外公亲呢?”
“……应该是外公吧。”李浑雪白的眉毛微微皱起,沉声道:“毕竟他和皇帝早就势成水火了,是老夫给了他地位和希望,这孩子应该分得清好赖的。”
“此一时彼一时啊,”李清这辈子,干好事儿时嘴皮子从来不麻利,偏偏这种时候,小嘴嘚吧嘚,比小鸟还要巧……就像八年前他构陷皇甫战文三人时那样。只听他满面高深道:“大哥,您就是太实诚,太相信别人了,这才让那小子给糊弄了的。”
“此话怎讲?”让李清一番唠唠叨叨,李浑也开始有些二乎了。
“您想啊,去年晚些时候,皇帝让太子南下干什么去了?”李清神秘兮兮道:“古往今来上千年,您见过有哪位皇帝陛下,好端端的把太子送到敌国去的?那分明是好有一比啊!”
“怎么讲?”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说到兴头上,李清连俏皮话都出来了:“若不是秦雨田那个祸害,别指望咱们的太子爷,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说完讲出一句诛心之言道:“皇帝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李浑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粗声道:“难道是给秦雳让位?”
“大哥英明,果然一语中的。”李清拊掌赞道:“从这点管中窥豹,我们也不难推测出,当年他们父子反目,本来就是一出设计好的奸剧,就是为了演给您看的。”
在李清不遗余力的忽悠下,李浑终于开始怀疑了,但信任的根基虽然动摇,十几年风雨筑成的情感城堡却不会瞬间崩塌。面色阴晴不定的沉吟半晌,老太尉才缓缓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老夫还要查证查证……至少也要与他当面对质一番,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判定他真的居心不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大哥!”李清压下心中的失望,继续巧舌如簧的蛊惑道:“咱们怎能把这干系重大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一个有嫌疑的人呢?”接着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这番饶舌的真正意图:“大哥您不是有一次中途撤换指挥官的机会吗?现在不用,更待何时啊?”
李浑闻言‘噢’的一声,上下打量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恍然道:“原来你啰啰嗦嗦,煽风点火,就是为了这个啊?”说着哂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想取而代之啊?”李浑虽然看起来是标准的老糊涂,但实际上早已年老成精,死都不糊涂。就凭李清这样的,也想拿他当枪使,还是省省力气,回家培养下一代更靠谱些……如果他还生的出来的话。
李清见弄巧成拙了,冷汗顿时浃背而下,面色苍白的强辩道;“冤枉啊大哥,兄弟我一心为了李家,根本没考虑什么个人得失。”
不置可否的笑笑,李浑沉声道:“其实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军演已经开始了,临阵换帅不吉,老夫是不会考虑换人的。”
李清心中失望,却再也不敢在峥嵘微露的大哥面前聒噪了。
提笔刷刷写下一串命令,加盖上私章,李浑将其递给李清道:“你偷偷跑一趟,督促一下,告诉他我很伤心,让他自己看着办吧。”李清接过那信纸一看,顿时精神百倍道:“大哥放心吧,我一定传达到位。”说完便行个礼,出了帐篷。
一出了营门,李清便眉开眼笑,浑身没有三两肉,显然是得意极了。
要说他为何如此高兴,因为那信纸其实是一张临时委任状:‘兹任命兵部尚书兼天策军统领李清为我方监军,协理军务、督察将帅,以使众将齐心戮力,争取最终之胜利。李浑,十九年三月初三。’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秦雳既然打定主意严防死守,便命令队伍收缩阵型,就连斥候兵也仅放出三里近远,一有风吹草动,便收缩回营,任凭京山军的动作再怎么迅捷,再也逮不到太尉军的一根人毛了。而且自从针对性的采用轮流作息之后,太尉军也不再畏惧夜袭了,现在束手无策反而成了秦雷一方了。
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
见自己大哥吃了秤砣铁了心,隐藏在山沟沟里的秦雷大为光火。正如大皇子所料,志存高远的五殿下,目标是一场酣畅淋漓、至少也要让人心服口服的胜利,如果这样靠下去,就算是胜了,对京山军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他每日张望着太尉军的营地,希望能看到一些企盼已久的动静,却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便如传说中的望夫石一般。
三月初六这天,他又一次失望的从山坡上滑下来,在黄土塬待了半个月,汗水和着黄土,已经把秦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裹上了厚厚一层,整个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一张嘴巴,里面还有些白色。就如泥猴一般,看不出一丝本来面目……便是用小刀割脸,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皮的。
秦雷一落下来,另一只泥猴凑过来道:“王爷,沈统领四位大人都到了。”声音嘶哑难听,根本听不出是哪一位。
秦雷点点头,便跟着那人穿过纵横交错的沟谷,行了不一会儿,便到了个干涸的河床里。
又有一群泥猴在那里等着,看见这两只进来,泥猴们奋力的辨认,却也看不出这位到底是哪位。
‘这就是在黄土塬上半个月不洗脸的恶果。’秦雷翻翻白眼,沉声道:“我是秦雷!”他身边那个赶紧一亮腰牌,证明一下。
“哦,末将参见王爷。”众人赶紧行礼道。
“免了,少说废话,缺水。”秦雷嘴上似乎起了燎泡,满眼血丝道:“叫你们来就一件事儿,怎么办,走还是留?”
“走!不然全渴死在这儿了。”这位很焦急。
“留!送水的说不定哪天就到了。”这位很沉得住气。
“留!不达到目的不罢休!”这位很坚决。
“走吧……还是留啊……”这位很犹豫。
“给个准信儿行不?”秦雷苦笑道。
一个泥猴道:“王爷,这实在士兵安危与预定目标之间取舍,还得您来拿主意。”这位倒是干脆。
“那就投票吧。”秦雷不负责任道。
五个人在小纸条上分别写了五个字,石敢收上来唱到:“走、留、走、留、留!”
“那就留!”秦雷拍板道:“散会吧,别看我,我这儿也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