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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期自认不是那等愿意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人,见了面主动打个招呼后,老实闭上嘴,不愿多生事端。
园子里人少,总共就那么五个人,若有人一日不见,便觉得好多天没见了。
纪子期发现好像有两天未见到容若了。
容若因为他哥容禛的事,自然对她无好感,碍于身份有别,面子上还算客气。
纪子期一来闲得慌,二来她和范同的关系虽说有些尴尬,可毕竟是上几辈人的事,跟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
在这园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不想二人关系过于僵硬。
便装着无意,同范同搭讪道:“怎么好几日没看到容若了?”
范同看她一眼,眼中别有深意,“他家最近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纪子期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可是同在古夫子门下,怎么也得关心一下是吧!
范同神色奇怪,顿了顿还是说了,“他哥容大人年前负责监工的公主府的两座楼,前天出事了,详情不得知。
出事当天工部林大人立马赶到了现场,现场却不见容大人身影。
林大人派人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家…酒坊找到了醉得不醒人事的容大人。
林大人当场震怒,以玩忽职守、监管不力之罪,将容大人送进了大牢。
容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容若回去主持大局了。”
纪子期本想再问容大人为何会醉在酒坊,看着范同像看白痴似的眼神,闭上了嘴。
嗯,黎渊好像说过,容若因为强留她在柳儿巷,先是得罪了蒋大师及杜元帅还有杜峰,后来蒋灵身份一揭穿,等于又得罪了户部和工部两位林大人。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个人敢护着他,帮他说一句好话。
昔日的良师益友均远离,原本前途无限,一夕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
这么说来,容家出事,倒跟她免不了扯上一点干系,加上又扯上工部林寒轩,也就是范同的姑父,也难怪范同看她神情那般奇怪。
纪子期呵呵两声,乖乖闭上嘴不敢多言。
当然,如此看她的除了范同外,还有黎渊。
黎渊听见她与范同的对话后,忍不住心中翻个白眼,少根筋的小丫头!
晚上回蒋府时,刚下马车,忽然斜斜里冲出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纪小姐,求你救救我哥!”
纪子期吓一跳,车夫正欲将人拉开,她定睛一看,正是两日未见神情憔悴的容若。
纪子期伸手制止了车夫,上前扶起容若,“容若,男儿膝下有黄金,先起来说话!”
“纪小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容若头低埋,纪子期力量有限,拉他不动。
纪子期今日已知道发生了何事,也猜想得到容若所求何事。
不过兹事体大,人命关天,哪是她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就算能,她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纪子期不由皱眉道:“容若,我知你所求何事。但具体详情我并不知晓,断不能贸贸然应你。
你若有心找我帮忙,就起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清楚。若不然,就请回吧!”
说完静看容若反应,若他还执意跪在这,以此要挟,纪子期说不定就真地拂袖进去了。
好在容若估计只是心急解决问题,并不是傻的,听纪子期如此一说,立马站了起来。
“随我进来吧!”
纪子期说完便进了蒋府,容若忙不迭跟了进去。
“说吧!”来到了正厅,有仆人奉上茶后,纪子期直接进入正题。
容若想必也十分着急,顾不得多说客套话,直接说起了前因后果:“纪小姐,我大哥容禛因之前无意中得罪了你,且政绩不好,被降了官职。
工部一些重要的活便不再安排于他,只让他跟进一些小的项目。
不过有一项重要的工程,因是在去年十月中旬开始的,便一直跟了下来。
就是宫中陛下为掌珠公主修的两座楼。
掌珠公主今年已十六,按宫中规矩,公主一过十八,不管是否招了驸马,都不可留在宫中。
那两座楼,便是修在陛下为掌珠公主准备的公主府中。
因大哥年前降职,那班干活的工头和工人便经常对他冷嘲热讽,阳奉阴违。
加上家中一众亲友开始疏远他,大哥心中郁闷,时常醉酒消愁。
如今两座楼出了事,大哥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画图的另有其人,建楼的另有其人,这帮人又不听大哥指挥,现在出了事,又要责任推到大哥一人身上!”
容若越说越气愤,“所以容若肯请纪小姐,能帮我大哥说上一句公道话!”
呵,果然是养在深闺的大少爷,幼稚得…可笑!
纪子期望向容若,正色道:“容若,前几天我和杨师兄二人,与马夫子门下一十二人切磋术数,你听说过这事吗?”
容若不知她为何不直视他的请求,反而提到不相干的事,心下有些不满,只是有求于人,不敢表露在面上,“听过!”
“那你觉得那一十二人输与我和杨师兄二人,是那一十二人学艺不精所致,还是马夫子教导无方所致?”
容若对那日切磋之事只是听闻,因第二日家中出了事,并不了解其中详情。
事实上,若问他对事的看法,他心里觉得以上两者皆不是,是纪子期与黎渊运气太好,而那一十二人运气太差而已!
不过此时他不知纪子期为何会问他对此事的看法,便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两者皆有!”
“为何?”
容若心里着急容禛的事,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一个人要想学业有成,除了自身天赋,后天努力外,一个好的夫子也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每个人性情不同,才能不同,天赋不同,夫子除了授业解惑外,还要懂得因材施教,根据不同的学生,用不同的方式教导,挖掘出他的天赋和才能。
马夫子和那一十二名学生便是如此,固有学生天赋问题,也有马夫子教导问题!”
“容若对这个问题看得很透澈嘛!”纪子期点头赞道,“不过倘若马夫子不认为是自己教导出了问题,而认为是学生太愚笨;
而学生也不认为是自己天赋不够,又不够勤奋,反而指责马夫子水平有限,教导无方呢?”
容若皱眉道:“那双方都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为何不从自身身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
“是啊,为何不从自身身上找原因,而是怪罪他人?”纪子期重复念着容若的话,清澈无垢的眼睛盯着他。
容若正想问她是何意,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说的话,浑身一凛。
在那温和而略带锐利目光的逼视下,顿时觉得自己的丑陋心思一览无疑。
容若的脸迅速涨红,咬着唇,嗫嚅道:“纪小姐,容若因担心大哥,一时陷入迷障,还请纪小姐忘记容若先前不当之言。
大哥身为那两座楼的监工,自该对其进程一清二楚,若发现了问题凭自身能力无法解决时,也应向上官汇报此事。
而不应该以被降官职他人不听指挥,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
纪小姐,此事大哥确实应负主责!
只是他始终是我大哥,从人伦上,我必须尽力将他解救出来!
还请纪小姐体谅容若的一片爱兄之心!”
看来这容家还是有希望的啊!
纪子期见他已想明白,语气温和,“容若,你大哥如今如此消沉,说明他从内心里就是一个脆弱经不住打击的人。
以他的性情,这些打击迟早会遇到,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晚遇到不如早遇到。
他能否爬起来,是他自己的问题,任何人也帮不了他。
你作为容家现在的支柱,于情,你可以偏袒你大哥,你们是亲兄弟,所有人都无可指摘;
于理,你却必须要拎得清大事大非,错就是错了,越遮掩便会越陷得深,最后整个容家都会被拖入这深渊。”
容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是羞,又是后怕,“多谢纪小姐指点!容若明白了!”
纪子期赞许点点头,“那说回你哥的事情上。现在两座楼的情形如何,伤亡如何?”
容若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呐呐道:“听说伤了不少人,也死了几人,因这几天都急着救大哥出来,具体的情形,我,我没了解得太详细。”
纪子期无语地看着他的头顶,“那这样,明日我随你一起去公主府看看,了解一下现在的具体情况。”
“谢纪小姐!”见纪子期肯出面帮忙,容若感激万分,再次多谢之后离去了。
公主府外已被官兵围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让靠近,两座楼的施工暂时停了下来。
纪子期表明身份后,负责的军官放了她和容若进去。
里面倒不是纪子期以为的空无一人,工部尚书林寒轩,正带着一群人四处查看,不时停下来讨论一番,眉头深锁。
见到纪子期,脸上露出笑容,主动上前打招呼,“小雪!你怎么来了?”
旁边一群人见怪不怪,看来这京城中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林大人!”纪子期有些尴尬,早已经是摆明的事,偏还要揣着糊涂装明白。
“见过林大人!”容若拱手行礼道。
林寒轩看着站在纪子期身侧的容若,明白了纪子期前来的缘故,面色沉了些。
呵,居然将主意打到他外孙女头上了?林寒轩对容禛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纪子期看他面色怕误会更深,忙道:“林大人,今日学生和容若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并无他意。
一切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林大人不要误会了!”
容若接着道:“林大人,此事是家兄失职,如纪小姐所言,容若请纪小姐过来,主要是想看看能否有补救之法,万没有存不该有的念头,大人明察!”
林寒轩面色这才缓了些。
纪子期道:“林大人,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否将详细情况跟学生说说?”
“你稍等!”林寒轩巴不得与她多些相处,如今纪子期提出要求,立马应了下来。
过去同先前一群人交待了两句,又带了三人过来。
“小雪,这位是术师协会的丰夫子,术长老之一,你刚去没多久,应该还没见过。”林寒轩介绍道:“这位是丰夫子的学生,一等术生李宗。”
然后又指着身旁一位有些眼熟的轮廓分明身材高大一脸笑容的二十多岁男子道:“这位是术师协会刘夫子座下的三等术生,耶月哈!”
“见过丰夫子,见过李师兄,见过耶师兄。”耶月哈?纪子期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赏术大会上面对楼九的挑衅不急不躁,第一个向他发出挑战的人,“赏术大会上的耶月哈?”
林寒轩奇道:“小雪,你怎么知道?”
耶月哈看着眼前少女,也略略觉得有些眼熟。
纪子期嘿嘿一笑,“耶师兄,我是莫问!”
“什么?”林寒轩与耶月哈同时惊呼出声,“你是莫问?莫问是你?”
见二人神色过于惊讶,纪子期有几分不好意思点点头,“当时楼九手下伤的那人李成明,受伤有一半原因是因我而起。
为了方便,所以我才女扮男装去了赏术大会,要为他讨个公道!”
“难怪后来各大商行和官府怎么也找不着莫问这个人。”林寒轩看纪子期的眼神更加复杂,唏嘘道:“没人想过你是女扮男装!”
那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眉间一股英气的小小少年,谁会想到是小娘子所扮?
林寒轩想起原本备受宠爱尚未识人间疾苦的纪子期三姐弟,与爹娘失散后自卖入苏府为奴,又被逼上战场解决户部与兵部矛盾。
不知经受了多少磨炼和煎熬,才有了他所看到的那个受万人赏识、浑身发着光的纪子期,心中剧痛。
若不是他的错,她哪会受到如此磨难?
忍不住看向纪子期的眼神,多了更多的愧疚和怜爱。
纪子期被那眼神看得不自在,转向了惊喜万分的耶月哈。
耶月哈差点就想伸出双手抓着她了,眼露崇拜道:“纪小姐,总算找到你了,莫问可是我的榜样啊,以后一定要多教教师兄我啊!哈哈!”
纪子期被他的直率感染,笑道:“耶师兄客气!你要是有空,古学堂随时欢迎你过来!”
一旁的丰夫子听得此言,面露些许不屑转向了一边。
将注意力放在纪子期身上的林寒轩并未留意,他温声道:“好了,小雪,周术生,回了术师协会后,多的是时间叙旧。
现在还是先说说这两座楼的问题!”
面色一转,带上沉重:“公主府这两座楼共三层,原本一座是掌珠公主居住,另一座是未来的驸马居住。
之前一切进展顺利,按计划还有大半个月即可完工,二天前公主楼忽然倒塌了一层,当时是白天,所有施工的工匠都在。
当场死了十人,二十人重伤,三十人轻伤。我和工部几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后,经检测,发现两座楼居然有轻微的倾斜。
而且这三天来倾斜越来越严重,先前单凭肉眼无法看出倾斜,今天若看得仔细些,已可以看出倾斜程度在加剧。
工部派人过来细细研究过,估计是地基下砂层引起的不均匀沉降,需要打斜向锚桩。
今日丰夫子几人过来,就是对如何进行改善提供参考意见!”
林寒轩说完看了容若一眼,“不过公主楼的倒塌,与倾斜无关,是施工本身不严谨造成!”
施工不严谨,便是监工的责任了!林寒轩这一句,等于是在向容若解释,容禛被关的原因。
容若显然也听明白了,面色苍白。
纪子期道:“那现在如何了?”
林寒轩道:“两座楼若想恢复原貌倒也不难,但问题有两点。
一是掌珠公主三月生辰,皇帝陛下本是将这两座楼当作生辰礼送给她,现在塌了重建,能否如期完成是个问题。
二是这楼已塌过一次,是否还会再塌,没有人敢百分百担保,掌珠公主金枝玉叶,谁敢拿她性命来测试?”
看来这问题若不能好好解决,倒霉的不仅仅只是容禛,还有工部大部分人包括林寒轩在内,以及施工的工匠。
难怪先前林寒轩面色那么凝重。
纪子期道:“那林大人现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林寒轩道:“皇帝陛下英明,得知此事后虽震怒但并未当场降罪,只是严令立马着手解决,让众人戴罪立功。
现事实已如此,只能如实上报陛下,另寻他处重建公主府了。”
“那林大人…”
林寒轩苦笑:“我身为工部尚书,领导无方,难辞其咎。”
一旁的容若听得越发惭愧,容禛虽被关入牢中,并未禁止探监。
他去看他时,容禛不停发牢骚喊冤,怪所有的人都另眼看他,怪世道对他的不公平,怪人情冷暖薄如纸,唯独没怪他自己。
当时容若听信了,才有了上门求助纪子期一事。
昨日听纪子期一说,刚刚又听林寒轩所言,方知自家大哥原来是如此的没有担当之人!
纪子期想起现代的比萨斜塔,皱眉沉思一会道:“林大人,可否等多两天再上报陛下?”
“你有法子?”林寒轩惊道。
“有点想法,不过需要再细想一番。”纪子期道:“学生对建楼之事并不熟悉,今晚学生回去后好好整理一番思绪。
明日请林大人带上建楼的匠人过来,大家一起探讨探讨,看看可否行得通。”
林寒轩点点头。
一旁久未出声的丰夫子,挤出笑容,带着几分讥讽道:“明日老夫也过来,听听纪术生的高见!”
纪子期微笑道:“明日请丰夫子多加指点!”
耶月哈带着几分期盼道:“纪小姐,我明日也一起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子期道:“咱们现在同属术师协会学生,耶师兄称我纪师妹即可!”
“纪师妹!”耶月哈呵呵傻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纪子期来到了公主府时,又遇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杜峰!
阳光下魁梧的身形如松柏般挺拔,侧颜如刀刻般完美。
好几日未见,光远远看着他,纪子期都觉得心脏跳得快了许多,嘴角不自觉翘起。
“杜峰?”纪子期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杜峰也有几分意外,眼睛里露出炙热惊喜的光,熠熠生辉,扔下正与他谈话的林寒轩,大踏步走了过来,“期期,你怎么来这了?”
灼灼的眼神令纪子期面上一热,眼里不自觉溢出温柔,“我来和林大人商量两座楼的事情。你呢?”
提及此事,杜峰面上神情略变,语气沉痛,“这次死亡人员的名单里,有两位是曾立下大功,负伤从杜家军退役,兵部安排到这里的。
我来是了解具体的死亡原因,确定抚恤金的金额,以及,给他们家里人一个交待!”
“嗯。”纪子期能体会到他心中的悲痛,轻轻嗯了一声。
“小雪,你来了?”林寒轩走过来,打断两人凝视,“人已经到齐了,过来说说你的建议吧!”
今日在场的除了昨日的丰夫子、李宗、耶月哈外,还多了两三个纪子期不认识的人,想必就是这两座楼的匠人了。
简单的介绍过后,纪子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议是这两座楼干脆建成斜楼。
至于公主和未来的驸马居住的地方,再这个府邸另觅他处重建!”
“斜楼?”丰夫子轻哼道,“纪术生的意思是按照现在的样子,强行完工吗?”
纪子期道:“不是,是建成斜而不倒!”
丰夫子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讥讽,“斜而不倒?无稽之谈!”
对莫问钦佩有加的耶月哈,却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斜而不倒?”
纪子期转向林寒轩,“林大人,可否让人送些条状木块过来?”
林寒轩点点头。
不一会,便有下人送了一堆的条状木块过来。
纪子期拿起木块,简单地搭了两个倾斜楼的形状,“只要这重心在楼的地基之内,便可以不倒。
而且,我建议两座楼的倾斜相对,再用两条空中廊道连起来。
这两座楼已经有过倒塌的历史,如昨日林大人所言,无论能否修正,皇帝陛下绝不会冒风险让公主与未来的驸马住入其中。
那么索性就将两座楼建成一种象征性的建筑。
相对倾斜,像对有情人深情对望,寓意公主与驸马恩爱有加;
两楼相连,如夫妇间相互执手,寓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寒轩略一细想,眉头舒展,露出笑容,“这个法子倒是可行!虽不能住人,但这楼本身的造型与寓意,已属一绝,天下无楼可比拟。
掌珠公主还有一年多时间才搬离皇宫,一年的时间,够重新再建两座楼了。”
丰夫子斜眼道:“纪同学的想法是不错,只是纪小姐所用的是木块摆成,而真正建楼哪会如此简单,这斜而不倒怕是只能纸上谈兵!”
纪子期微笑道:“学生确实对建楼并不熟悉,所以让林大人请了匠人过来。
学生只能讲讲基本原理,具体是否可行,如何执行,还得两位匠人确定!”
两位匠人拱手道:“纪小姐客气,请明说!”
要说这事若不能圆满解决,丰夫子师徒无需负任何责任,但两位匠人身为设计与建造执行者,绝对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林寒轩想着以解决问题为主,他二人此时早已入了狱。
因此,只要有人说有方法可能可以解决问题,不管可行度有多少,无论如何,他二人也要试上一试。
态度上自不同丰夫子的冷嘲热讽。
何况皇家最讲寓意,纪子期两座楼的构思寓意,恰好符合皇帝陛下兴建此楼,无法暄于口的心思。
只要能成,皇帝陛下一高兴,这塌楼之事带来的罪责,自然也相应减轻了不少。
所以对二人来说,就算法子不成,他二人想尽一切法子,也要让它成。
纪子期明白二人心中想法,不理会丰夫子的冷嘲热讽,对着二位匠人道:“两位匠人,学生的法子是这样的:
一是确保重心在楼的地基之内,所用木材需要劈开,再如同制造家具一样,将其拼凑粘合,让其成为倾斜;
二是减轻楼身重量,其楼顶的设计需要做些改良。
三来这楼现在倾斜,应是地基下土层的特殊性造成,需要进行加固,否则容易再次崩塌。
学生计算过,认为这样的倾斜角度是可以做到的。加上两道空中廊道,其稳定性会更高。
两位请看这模型,计算的方法大概是这样的……”
林寒轩越听越满意,看着一旁面色越来越差的丰夫子,心中觉得舒爽不已。
这几日,他对这丰夫子不满到了极点。
作为黎国术师,其职责便是用其术数能力,解决发生的事故,或防止事故的发生。
丰夫子对着他还好,对着其他人一脸倨傲,趾高气昂,一副救世主等着别人去求救的神情。
来这里几天只会说,已无他法,包括未塌的附马楼,巩固也没什么作用,肯定是会再塌的。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还不停对纪子期冷嘲热讽,哼,什么东西?本官的外孙女你也敢给脸色看?
自己想不出方法时,不知道检讨自己的不足,只知道嫉妒别人想出了方法!
难怪无论是陛下、他爹,还是蒋大师和孟大师,都对现在术师协会的人失望透顶。
一个二个只顾着争名,已全然没了以往的风范。
林寒轩摇摇头,看着正认真与两位匠人探讨的纪子期。
一直站在一旁未出声杜峰,看着浑身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纪子期,心里骄傲油然而生。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不愧是我的期期!
许是那眼光太过侵略和炙热,正与匠人沟通中的纪子期,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放肆。
杜峰忽地笑了,深邃眸中情意如丝,目光如矩,织成一张网,裹着幽深的欲望和诱惑,铺天盖地的朝纪子期飞了过去。
然后杜峰看到纪子期染上绯红的白嫩耳珠子,咧着嘴笑得更加张狂。
纪子期面上发热。不要脸的家伙,光天化日之下也用眼光挑逗她!
她定住心神,继续与那两位匠人讨论实施的可行性方案。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时,已是黄昏。
纪子期抬头,发现杜峰已不知何时走了。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个家伙,走了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嘀咕间随着林寒轩走到了门外,却见杜峰立在她的马车前。
“杜峰?你不是走了吗?”纪子期惊喜道。
“我来送我未婚妻回家!”杜峰唇角翘起成优美的弧度,眸色沉沉如墨,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纪子期噎住,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这厮会规矩吗?
这么远,又不可能像上次慢慢走回去。
她想拒绝,看着站在一旁的林寒轩,又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
两人名份已定,全京城皆知,他送她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送在外人看来才奇怪吧!
果然,林寒轩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你们离去吧!”
纪子期伸手握住杜峰送过来的手,瞪了他一眼,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也不小,随后上来的杜峰偏紧紧挨着她,对纪子期横过来的嫌弃眼神视而不见。
然后敲敲车壁,“杜康,可以走了!”
“是,少爷!坐稳罗!驾~”果然是杜康的声音。
“杜康?”纪子期大惊失色,“这明明是蒋府的马车,为何变成了杜康,蒋府的车夫呢?”
杜峰趴到她肩膀上,热呼呼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钻,“我跟他说,我送你回去,让他先回蒋府了。”
“所以你先从公主府出来,就是为了办这事?”纪子期咬牙道。
“嗯。不止,”杜峰轻笑,马车里有些暗,看不清他神情,却听得出笑声中的不怀好意,“我让车夫给岳母大人代话:今晚要带你去赏月,晚点送你回去!”
赏月?这么烂的借口你也想得出?今天才初八而已!纪子期忍不住翻个白眼。
杜峰手已经开始不老实的在她腰间滑动,唇贴着她的脖子就要往上移。
纪子期吓一跳,忙伸手阻止他,有些恼怒道:“杜峰,这在马车上!杜康在外面呢!”
杜峰不满地拉开她的手,“期期,你说过要补偿我的!”
补偿!补偿!就想着补偿!下流胚,不能想点别的事吗?
纪子期心里恨恨,口中却柔声道:“不是没合适的机会嘛。”
“现在就很合适,就现在吧!”杜峰猴急地扑过来。
“现在?外面还有好多归家的路人呢!”纪子期急忙道,“而且杜康还在外面!”
“期期!”杜峰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的,“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纪子期呵呵道,面上表情有些僵硬,“怎么会呢?”
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公主府,故作甜蜜问道:“杜峰,掌珠公主生得如何啊?”
“还行。”车厢狭小,杜峰又紧紧贴着纪子期,那幽幽少女香让他魂不守舍,哪有什么心思理会掌珠生得如何的问题,便随口答了句。
“还行?”纪子期眉一扬,声音拔高,轻哼一声,“听说是黎国第一美人呢!”
那话语中的酸溜溜连杜峰都听出来了。
他轻声笑道:“在我心目中,期期才是黎国第一美人!”
饶是车里昏暗,纪子期也觉得面上烧得厉害,呸了他一口。
“掌珠公主生得那般美丽,身份又尊贵,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能做她的驸马!”
什么意思?杜峰皱眉。
纪子期转过脸,黑暗中双眼发着亮光,透着几分幽怨,“听说,皇帝陛下想招你为驸马呢!”
哈哈,原来是吃醋了呀!
杜峰狂喜,心里大乐,面上自然也显露了出来,双手不自觉紧搂住她,下巴靠在她头顶,声音温柔:
“陛下心中如何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生今世,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纪子期心中感动,伸出双手回抱他。
又有几分得意,小样,就快到蒋府了,你想干嘛也干不了嘛了,哈哈!
两人静静搂抱了一会。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两人坐立不稳,纪子期向后一倒,被杜峰顺势压在长条的车凳上。
纪子期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蒋府的路一路都很平坦,为何会颠簸。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刚刚杜峰说的话:我让车夫代话给岳母大人,今晚带你去赏月,晚点送你回去。
晕,纪子期忍不住伸手想抚额。
可人被压在了车凳上,手,还搂着身上的男人呢!
纪子期忙缩回手,想推开身上的男人。
却被他双手抓住举过了头顶。
杜峰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眼里的火花让纪子期心慌。
她,可真不想玩车震啊!
纪子期咽咽口水,讨好笑道:“杜峰,等会要去哪?现在到哪了?”
杜峰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表情,笑得纪子期心怦怦跳。
“期期,又想转移话题了,嗯?”
被发现了?纪子期有些心虚,嘴硬道:“我哪有!”
“现在已经出了城,”杜峰幽幽道:“外面也没有回家的路人了。”
然后,话语一转,恶狠狠地道:“该补偿我了!”
说完,便凶狠地吻上了纪子期的唇。
用力吸吮两下,抵开牙关探了进去,疯狂地追逐。
纪子期只呜咽了一声,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延,鼻端是男子急切湍急地喘息,和好闻的味道。
好吧!纪子期心里偷偷承认,她其实也挺想念他,的吻!
纪子期浑身放松,伸出丁香小舌热情地回应他,引来杜峰更凶狠地进攻。
杜峰的手不觉放开了她,慢慢往下移。
纪子期的手自动地勾上他的脖子。
两人吻得迫切又缠绵,很快就耗尽了身体里的空气。
于是双双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息。
“期期,你明明也很喜欢啊!”杜峰咬上她白嫩的耳珠子,得意笑道:“干嘛老是拒绝我?”
“我哪有?”纪子期面上热得不行,死口不承认。
于是杜峰作怪的手一用力,纪子期吃痛,惊呼一声,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弄痛我了,还不拿开你的手!”
杜峰吃吃笑道:“这是惩罚你的不诚实!”
纪子期浑身软得不行,又有些羞恼,怒道:“杜峰,够了!”
明明是拒绝的语气,偏偏那声音更加撩人,落在杜峰耳中,欲拒还迎。
杜峰浑身越发紧得厉害,忍不住低头将那细细呜咽声吞到了口中。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杜康的声音响起,“少爷,我先到别处转转!”
纪子期清醒过来,忽地伸手推开杜峰,埋怨道:“都怪你!到时候杜康怎么想我?”
暂时吃饱喝足的杜峰,重新将她搂回怀里,不以为然,“你是杜府的少夫人,谁敢说啥?”
纪子期被他口里的不以为然怒到,嗞着牙就想狠狠咬他,混蛋!
可惜虽已是二月,寒气未除,身上衣衫还是不少。
一口咬下去,估计痛的是自己的牙。
又不能咬在明显的位置,今日两人一起离开,不止林寒轩一人看见。
若明日看到他露在外的伤口,不知会如何想。
纪子期心中恨恨,咬又不能咬,忍不住抬腿踢他。
杜峰某处还高昂着,怕纪子期不小心,毁了她下半辈子的性福,下意识的便往外避开。
车凳太窄,杜峰一闪,便掉了下来。
搂在怀中的纪子期惊呼一声,一起掉了下来。
杜峰慌忙往边上一滚,然,倒霉的纪子期还是不小心,撞到了腰。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杜峰,我撞到腰了,好痛!”
杜峰慌忙将她放平,坐正身子在她身上胡乱摸索,“让我瞧瞧!”
黑暗中乱摸,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不小心摸到了不该摸的位置。
纪子期惊呼连连,尖叫道:“混蛋,你乱摸哪?”
杜峰的手碰到了他从未碰过的领域,忍不住用力捏了两把才松开。
然后往上一摸到了她的腰间,用手轻轻试探,“这里痛,还是这里痛?”
杜峰双手在她腰间一点一点移动,纪子期有些痒,忍不住想发笑,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啊”地叫了一声。
杜峰的手便停了下来,手掌掌心用力轻轻按摩。
“轻点,轻点,痛,啊…”
纪子期未意识到自己的呼痛声是多么的暧昧和引人遐想,杜峰听得气血翻涌,手上力道却不敢减轻。
马车里的气温诡异的升高,纪子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叫声中带着歧义,便咬着牙不出声。
好一会儿,终于缓和了一些,纪子期忍不住将怒气撒到了杜峰头上,“都怨你,明天让我怎么见人?”
杜峰侧躺她身边,搂她入怀,轻声哄道:“好,怨我,都怨我。”
“本来就是!”纪子期余怒未消,又不敢乱动,只得恨恨磨牙。
这一闹之下,月也赏不了了,虽然本来就是个借口而已。
杜峰唤回杜康,驾车回了蒋府。
纪子期腰部疼痛虽缓,却不敢乱动,快到蒋府时,不肯让杜峰抱着她从正门进去。
要是被她娘见到了,那得多丢人!
伤患最大,杜峰抱着她偷偷越墙而过。
来到叁园将她放到了床上。
纪子期趴在床上,看到坐在床边的杜峰,想起两人一起出去,他完好无缺,自己却受了伤。
还伤的那么尴尬,看向他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了怒意。
“你个混蛋!我明天还要去公主府,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去?明天阿娘又会怎么看我?”
纪子期一想到这些羞人的事情,声音就带上了哭意。
她这一哭,杜峰就慌了,“期期,期期,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让杜康去拿药酒了,你稍微忍忍,我帮你揉揉,明天就好了!”
“要是不好怎么办?”纪子期哽咽道:“那我不是被人家笑死?”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杜峰慌忙保证。
纪子期瞪他,“不好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办?”杜峰怂了。
“以后没经我的同意,不许碰我!”纪子期红着眼恶狠狠的道。
今日确实是自己的不对,杜峰摸摸鼻子,暂且应了下来,先哄过了今日再说。
杜康很快就返回来了,轻轻敲门小声道:“少爷,药来了!”
杜峰接过药酒关上了门,走回床边,“衣裳脱了,我帮你用药酒揉揉!”
那怎么成?纪子期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不用了,你放下了药酒,我自己揉!”
“你自己哪里使得上力?”杜峰柔声劝她,“乖,脱衣裳!”
纪子期还是不肯。
杜峰道:“期期,你难道想明天被人家看笑话?”
纪子期郁闷不已,“那你转过身去!”
杜峰乖乖转身。
纪子期费力的解开衣衫腰部腰结,却怎么也无法凭上身的力量将衣衫脱掉,总是会不自觉的动用到腰部力量,引起一阵剧痛。
折腾了许久也没脱掉,腰部那痛楚反而更痛。
纪子期无力趴下,喘着气唤杜峰,“杜峰,我使不上力,你过来帮我。”
然后看着双眼冒光拼命咽口水的杜峰道,“闭上眼睛,不准看!”
这时候自然是纪子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杜峰依言闭上眼,伸出双手慢慢摸索。
脱了两三件后再往下摸,入手软滑一片,这么快就脱完了?
杜峰刚升起了一丝遐想,就听到纪子期闷闷的声音,“好了,帮我盖上被子。”
又按照纪子期的指示忙活了一阵后,终于听到她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杜峰暗中吁出一口气,拿起药酒,倒了一点在手上搓热,然后掀开被子一角。
能看到后腰处有一处淤青带着红肿,在那泛着光的如雪肌肤的映衬下,更是显眼。
杜峰心疼的不得了,搓搓双手按了上去。
初初一个咬紧牙关,忍着痛不出声,一个专心揉搓无暇顾及其他。
慢慢那热意散开,腰部热热麻麻的十分酸爽,纪子期整个人放松下来,舒服的轻哼出声。
“嗯…”
娇媚软糯的声音在这夜里漫延开来,格外撩人心弦。
杜峰身子一僵,手下力道全失,忍不住摩挲起来。
软腻的手感让他心痒难耐,往下延伸微微凹陷,又陡的向上凸起的优美弧度,看直了他的眼。
杜锋双手偷偷向下移,越过了凹陷,眼看就要附上了凸起。
就在此时听到纪子期磨牙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杜~峰~!”
杜锋可惜又眷恋地看了一眼,帮她盖上了被子。
低头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温声哄道:“擦了药酒明早就会好了。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陪着你!”
“那你不用睡吗?明早不是还要去宫里吗?”
“一晚上而已,没事!”杜峰突又笑得贼兮兮的,“要不,我陪你一起睡?”
纪子期呸了他一声,转过脸朝里,闭上眼。
不知是床边人盯着她的眼神太专注太热烈,还是怎的,纪子期发觉自己怎么也难以入眠。
她转过脸,发现杜峰正一脸柔情地盯着她。
心一软,道:“上来,一起睡吧!”
杜峰嘴一咧,鞋子一踹,飞速地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了身上。
手不自觉地在她光裸的背部游走。
纪子期瞪他一眼,警告道:“不许动手动脚!”
那手才乖乖地停了下来。
纪子期打个哈欠,闭上眼,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已做完,浑身放松了下来。
很快睡意来袭,进入了梦乡。
杜峰看着她眯眼打哈欠的模样,像初生的小动物般娇嫩,心头怜爱顿生,忍不住向她靠近再靠近,直到下巴靠近了她的头顶,才终于满意地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原本趴着的纪子期,不知何时翻了身,窝在了杜峰怀里。
杜峰的一条手臂枕在她脖子下面,另一条搂着她的腰,手则越过腰部凹陷,放在那凸起处。
纪子期的手放在杜峰腰后,两人双腿交缠,身体紧紧贴合,搂抱在一起。
纪子期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堵结实的胸膛。
片刻的恍惚后,她很快地清醒过来。
心里一个咯噔,天亮了!杜峰还在她的床上!
纪子期忍住想尖叫的冲动,用力推他的胸膛,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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