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见说崇山放四凶(15)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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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的确是胆魄过人。
自河湟十年之后,都让人忘了他最早是怎么得到王韶的赏识。
不过,还是蔡确的失败最让文彦博扼腕叹息。
蔡确、曾布、薛向联手,推倒了一心延续先帝治国方略,换成了性格刚硬的太皇太后垂帘。
若他们成功,之后在朝堂上为了与王安石、章惇等人争斗,必然要援引外力相助。在眼下正邪截然两分的时候,蔡确能够请来的助力自然不会是他家。
而且太皇太后一向敌视新党,由其秉政,国政必然要恢复到祖宗之时。就算是蔡确不想拨乱反正,最后也是由不得他。过世的慈圣光献曹后,身为姨母、姑姑,还不是拧不过做侄女和新妇的太皇太后?
两三年后,重回朝堂的元老们,联合太皇太后之力,能将蔡确、曾布也一并给掀下来。彻底清除十五年来的重重乱政。
可惜韩冈这一骨朵之后,最后的机会都不复存在了。
蔡确从此成了叛逆,有宋一代都不可能再翻身。与其关系紧密的一干人等,这一回,日子也难过了。
蔡确的党羽就不提了。他的亲戚都一样要被这一桩的案子牵连进来。
据说韩琦家已经跟蔡确定下亲事。在婚事上,死掉的韩稚圭,他的儿子们倒是没有半点党同伐异的想法。一切都以维系韩家家门不堕为目标。可现在的情况,他们当初的目的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水中月,镜中花。
还有冯京那位与蔡确联姻的前任宰相,也同样逃不过为人群起而攻的结果。
文彦博与蔡确没什么瓜葛,曾布、薛向就更不必提了。但文彦博现在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
刑恕竟然成了参与蔡确密谋叛乱的同谋之一,这一件事,让文彦博哑然失声。
刑恕的身份太尴尬了。他在洛阳城中,是很多人都看好的年轻一辈,也是西京元老们在京师的耳目之一。其交游广阔,常年在司马光、吕公著门下行走,又是二程的弟子,到处是朋友,出入元老之门,与其结交往来的衙内、士人多如牛毛。
比起吕公著、司马光来说,文彦博与刑恕算不得有来往。可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刑恕被牵连进谋反大案中,这是比司马光、吕公著败退回京,对旧党更大的打击。
在刑恕的家中,不知有多少与洛阳城中官宦人家的子弟往来的凭据,一旦给搜检出来,整个洛阳城都要鸡犬不宁。
纵然可以自辩清白,说自己与刑恕参与到叛乱没有任何关系,可这年头,谁没有点小尾巴?万一有人想来一个一劳永逸,文彦博本人都逃不过去。
文彦博白透了的双眉紧紧皱起,就连他也觉得这件事棘手了。对元老重臣的尊重,并不包括在叛逆之事上。尤其是新党诸贼等了这么多年,这么好的机会,就是文彦博也不觉得他们有任何轻轻放过的理由。
这样的情况下,至少得先做好准备。当事情真的来了,才能有所应对,不至于乱了阵脚。
“你有没有跟那刑恕私下里有什么勾当?!”
文彦博猝然问道,双眼紧紧盯着身前数步的文及甫。即使他一贯的对儿子不假颜色,也从来没有如此严肃的表情。
文及甫早就面无人色,惨白着一张脸。就算是文及甫也明白,朝廷对叛逆的态度,从来都是宁枉毋纵,何况文家眼下在朝堂上,举目皆敌,有所关联的朝臣,能挤进侍制班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当真要面临朝廷天威,连个能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与他常来常往的刑恕成了叛贼,作为与其关系亲近的自己又如何能轻易脱身。
但父亲的质问,他却不敢不答。若当真被认定与叛逆有所牵连,自己说不得就要自尽,以免为家族带来祸端。在这件事上,父子至亲也没有人情可说,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将其他子孙乃至整个家族都牵连进去。
在文及甫自己察觉之前,他就已经跪了下去,“儿子不敢欺瞒大人,刑恕过往一向常来奉承儿子。儿子却不过情面,也多与其敷衍。但决没有参与什么叛逆的勾当。”
见文彦博默然不语,他心中更是慌张,头脑急速转动,慌忙为自己辩解,“大人,想那蔡确和薛向都有拥立之功,寻常如何会谋叛?只是因为天子失德,方才起了异心。可太上皇才驾崩几日?儿子纵使有心为逆,也来不及与其共谋!”
文彦博沉默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你去将你书房中的信和草稿都拿来。”
文及甫如蒙大赦,扶着膝盖挣扎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浑身冷汗,浸透了内里的小衣。不过他也不敢抱怨什么,转身就脚步蹒跚的出了温房,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一般来说,士人写信都会留草稿。就是才高八斗的大家,也会在写信给亲朋好友之后,留一份草稿在手中。那些私人文集中书信部分的底稿来源,都是留在家中的草稿。
文及甫过去可是有过写信为人关说,最后被牵扯进一桩大案中的前科。所以更是被文彦博严令任何信件都要留下草稿,以供日后查验和自辩。
文彦博不是不相信儿子的底限,而是不相信他的头脑。为人关说疏通是官场上的常事,但不懂怎么在文字上给自己留下余地,那就是少见的愚蠢了。而写给叛逆的信中,只有有一点含糊的地方,就能给人阐发出来,变成泼天的大罪。不亲眼看一看,文彦博是无论如何也不安心的。
文及甫很快就回来了,两名仆佣各抱着个箱子,里面全都是文及甫历年来收寄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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