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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宣道:“当然是有话要找你说,最好找一个僻静些的地方。”
花纤盈哼道:“偷偷摸摸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就在这儿说!”
邓宣不知为何,今日的涵养极好,笑了笑传音入秘道:“你想不想知道前天花宫主和我究竟都聊了些什么?”
花纤盈沉思片刻快步走下石阶道:“跟我来。要是敢欺骗本小姐,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花府,走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到了座祠堂前。
花纤盈在一株老槐树下停住脚步,道:“这是青木宫供奉历代先祖的祠堂,平日不会有人来。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打扫照料。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小姐很忙的,没空陪你瞎扯。若是想向我求婚,那就免开尊口。”
邓宣道:“花小姐,你要搞明白一件事。不是本公子想娶你,而是令祖父花千迭要以此为条件,才能答应两宫议和结盟。”
“我爷爷是个老糊涂!”花纤盈一听就炸了,嗔怒道:“他当我是典当行里押来押去的破衣服么?不成,我这就找他去!”
说罢转身便走。
“花小姐,等一等!”邓宣从后追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道:“我可不是来挑拨你和花宫主吵架闹事的。”
花纤盈挣脱不开,不禁又羞又气,小脸通红地叫道:“放开我,你敢非礼本小姐?我可要叫人啦!”
邓宣隔着衣服接触到花纤盈柔若无骨的藕臂,不由心神微荡。急忙松手收敛杂念,劝说道:“你这么做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如果闹一下令祖父就能收回成命,还用等到今天么?”
花纤盈稍稍冷静了一些,怒声道:“好,那本小姐最多再出去多玩些时间!”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邓宣道:“何况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你想再逃出青木宫,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花纤盈忿忿道:“臭小子,别以为有了我爷爷的尚方宝剑,本小姐就嫁定你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本公子。”邓宣道:“其实彼此彼此,本公子也不想娶头母老虎回家。咱们在这一点上,也算是志同道合。”
“有谁和你志同道合来着?”尽管花纤盈打定主意绝不给这个臭小子当老婆,然而听邓宣这么说,少女的自尊心依然承受不了,暗生恼怒。她脑筋一转,忽然叫道:“好啊,你刚才还骂本小姐是母老虎,你这臭猴子!”
邓宣道:“我是臭是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的人是楚凌宇,而我也并不愿意娶你。咱们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花纤盈一怔,道:“谁说本小姐喜欢楚凌宇,胡说八道什么?”
“邓某有没有胡说八道,花小姐心里最清楚。”邓宣说道:“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都能瞧出端倪来。想来花宫主也正为这事头疼吧。”
花纤盈沉默许久,双手轻轻弄动衣角,目光落到远处正在清扫落叶的老仆身上,问道:“你既然也不愿娶本小姐,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爷爷?”
“问题明摆着,”邓宣回答道:“假如我那么做了,青木宫、金牛宫之间势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我此行议和的目的,立时成为泡影。”
“好啊,”花纤盈藐视着邓宣说道:“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明明不想娶,却不敢直接说不。反想拿我来做挡箭牌,真是年少有为,老谋深算。”
邓宣脸上闪过一缕怒色,耐着性子道:“我晓得你看本公子不顺眼,但也不必用如此刻毒的话来嘲笑挖苦。”
“难道不是,我有说错什么?”花纤盈冷笑道:“我本只是有点讨厌你而已。可如今看来,你实在是个没有担当、胆小如鼠、卑鄙无耻的自私鬼。”
她原以为邓宣会暴怒发作,打架是难免的了,谁知等了半晌,不见他有动静,不免惊异地向他望去。
邓宣一动不动伫立在身后。正午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地上映射出一个个闪耀的光斑。他的脸色苍白,紧紧咬牙木然注视祠堂。
眼睛里,有一抹痛苦,有一抹愤怒。风吹动,衣袖瑟瑟抖动,脚尖在泥地上碾出一个深深的凹坑。
“我卑鄙、我没担当,你说的都没错。”邓宣语气平静道:“从前,我也像你一样无忧无虑,不知什么是恨,什么是愁。突然间全都变了,我爷爷、我爹娘还有许许多多的亲友长辈,一个接一个从我面前倒下,我莫名其妙的成了金牛宫宫主。”
他悒郁地笑了笑,眼圈已红了,说道:“很多人都羡慕我,包括我自己也曾意气风发。可如今才明白,这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大变之后,金牛宫元气损伤过半,与贵宫结下血海之仇。只要我稍稍走错一步,两宫之间就会血流成河。
“烈火宫、天石宫、穹海宫无不在虎视眈眈,正道的那群伪君子也在观望,随时要乘火打劫。金牛宫上下千多人的命运,压在我的肩上。你如果是我,又会怎样?”
花纤盈凝视邓宣少年青春的面庞,心里涌起一股歉疚。他也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担负起重重的枷锁,承受着如履薄冰的险境与压力。
胸中的怒气不知不觉化解,取而代之的是同情与感慨,轻轻道:“对不起。”
邓宣摇摇头,道:“没什么,怪我自己,本不该再来找你。”
他将积郁的愤懑一吐而尽,心头轻松舒畅了许多。只是微微有些诧异,这些话自己憋在心里那么多日,为什么会一古脑地吐露给这个一直与自己对立、牙尖嘴利的丫头?
或许,刚才真是被她的冷嘲热讽给激怒了吧?
又或许,自己真的不愿意被人误解、讨厌。
“有没有什么事,”花纤盈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了,”邓宣长长吐了口气,回答道:“我会再找花宫主谈一次。你说得有道理,邓某身为七尺男儿,不该把事情推到你的头上。”
“我那只是气话,你别在意。”花纤盈不安地咬了咬樱唇,低声安慰道:“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还是很不错的,很多小姐妹都在私下里夸你呢。”
邓宣萧索地一笑,道:“在下告辞了。今天你我的谈话,希望不要告诉别人。”
“我明白,”花纤盈郑重其事点头道:“这是你和我两人之间的秘密。”
“多谢了,”邓宣转过身,再看了扫地老仆一眼,朝来时的路走去。
“邓宣!”花纤盈蓦地在他身后叫道。
邓宣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花纤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声问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邓宣微笑道:“只要小公主以后不再骂我是臭猴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去,很快就找到了花千迭。
还是上次谈话的那一间书斋,花千迭坐在同样的一张椅子里,先是默默打量邓宣片刻,然后悠然问道:“听说,你刚才去找过盈儿?”
“是,”对于花千迭能够如此迅速准确地得到消息,邓宣毫无惊诧,回答道:“我还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回。”
“这丫头,”花千迭无奈笑笑,说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是自己讨骂去的,”邓宣诚恳道:“但她的话,却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是什么样的事,老夫是否有幸可以听听?”花千迭问道。
邓宣回答道:“有一句老话叫做“强拗的瓜不甜”。我们都过于考虑权衡自己的得失利益,却没有注意到她的感受。而我,也不应该违心的拿一个少女的终身幸福,去作为交易的筹码。这么做,连我都会鄙视自己。”
“她的感受?”花千迭含笑问道:“你指的应该是楚凌宇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况且盈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偶尔心动也算不得什么。三两个月后,老夫敢打赌,这丫头定然会将楚凌宇的影子抛到了脑后。”
“这不关楚凌宇的事,”邓宣道:“首先我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花宫主,很抱歉得令你失望了。花纤盈是好女孩儿,可惜我和她没有缘分。”
花千迭神色不动,轻轻道:“缘分,什么是缘分?相识是缘,相知是缘,相守更是缘。甚至能够成为一生的对手,亦是莫大的缘。我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盈儿不再反对这门亲事,也全然忘却了楚凌宇,你还会拒绝么?”
邓宣沉思着,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宫主说的,也仅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花千迭似作出了一个决定,拊掌道:“好,你我不妨再以三年为期。如果三年之内,盈儿不再反对这门亲事,而你于心底也可接受她成为妻子,那么我们再来履行这个约定。倘若事过三秋依然故我,那只当老夫从未提过此事。”
邓宣惊愕地望向花千迭,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变得这般慷慨大度,通情达理。
花千迭笑道:“你不必看我,更不必怀疑老夫的诚意。实话告诉你,要是你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三五年内老夫必定要设法将金阳堡斩草除根,绝除后患。
“但我现在了解到,你真的和你父亲不同,更像你外公多些。我欣赏你的真诚,更看好你的未来,也有把握让盈儿慢慢喜欢上你。”
邓宣缓缓问道:“可是你又怎能保证,我会喜欢上花纤盈,届时不再拒绝你?”
花千迭好整以暇道:“你我都不愿双方闹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那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过几天,就是盈儿十六岁的生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留几日。这个小邀请,邓宫主不会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