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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庵门前,丁原停下步履,竹叶沙沙飘落,拂过他的发与肩,静静的掉在地上。
他抱拳朗声道:“在下丁原,远从万里中土而来,求见贵庵九真师太!”
一盏茶后,庵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名中年女尼,合十道:“小尼静念,请问丁施主,拜见庵主有何要事?”
丁原答道:“在下听闻姬姑娘年前身中的灵朱仙果之毒至今未解,故此特来探望,还请九真师太恩允。”
静念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丁施主来得不巧,昨日庵主刚刚闭关,小尼也不敢惊扰她老人家清修。”
丁原一阵失望,接着道:“那么敢问一声,庵主闭关后,贵庵的事务由谁主持,能否容丁某拜见?”
静念道:“眼下主持庵中俗务的,乃是九虚师叔。不过,施主想见静斋师妹,却要庵主亲口应允才行,别人都作不了这个主。上回来了一
位屈施主,也是因此没能见着静斋师妹,抱憾而归。“
丁原没想到要见雪儿一面居然有这么麻烦,他耐着性子问道:“那么九真师太闭关,大约需要多少时日?”
静念摇头道:“这可难说,少则三五日,多则一旬半月,三年五载也说不上来。”
丁原沉声道:“这么说,在下若想见姬姑娘,大有可能要等上三、五年?”
静念浅笑道:“这回可能不用那么久,庵主闭关前曾有交代,最晚下月初就会出关。丁施主最多也只要等上三十天,但到时庵主是否答应接见,小尼可不敢保证。”
丁原低低道:“三十天?”
静念领首道:“丁施主若身有急事,也可先行离去,等下月初再来缥缈峰,总能候着庵主她老人家闲暇的时候。”
丁原说道:“不用,我在这里等着就是。却不晓得姬姑娘如今的情形如何?”
静念道:“丁施主请宽心,静斋师妹只是昏迷不醒而己,其他并无大碍。您既然决定在此等候,小尼也不勉强。不过,灵空庵内皆是出家的女弟子,不方便留施主歇息宿夜,只好委屈您在庵外守候了。”
丁原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偌大的缥缈峰,在下哪里找不到三尺藏身栖息之所,不劳师父担心了。”
静念也是一笑,道:“敝山的景致虽不敢比歧茗、蓬莱,但也有一二可取之处。丁施主若有雅兴,尽管随处走走,数十日时光转瞬即逝。”
丁原一礼道:“多谢师父,在下这就到四处走走,明日早晨再来拜候。”
静念合十还礼道:“丁施主走好,请恕小尼不远送了。”
丁原哈哈一笑道:“在下便在这山上,何劳师父远送?”大袖一挥,告辞而去。
静念伫足半晌,一直目送丁原消失在竹林深处,才幽幽叹息一声,合上庵门。
她迁自回转禅堂,九真师太双膝盘坐蒲团之上,正螟目参禅。钟磐轻响,佛香缭绕,柔和的日光透过纱窗洒照在她的袭装上,荧荧闪烁。
静念合十施礼,低声道:“师父,丁施主己经走了。”
九真师太徐徐问道:“他可是下山离开了么?”
静念答道:“没有,明日清晨他还会再来。看丁施主的样子,定是想等到师父出关为止。”
九真师太没有回答,静念等了会儿,轻声道:“方才弟子与丁施主交谈,觉得他似乎并不似外间传闻的那般盛气凌人,某鹜不逊。言谈之中甚是和气守礼,明明在怀疑敝庵是在刁难他,却也不见动怒,反而依旧对弟子礼敬有加。”
九真师太微笑道:“他这些年受了那么多的劫难,总算不是白费。怎么,听你之言,莫非想替他求情?”
静念浅浅含笑,躬身说道:“弟子不敢,只是弟子觉得丁施主意志甚坚,三十日的苦候未必能令他知难而退。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见上静斋师妹一面。”
九真师太叹息道:“为师何尝不明白,还是再等上几日,静观其变吧。世人以为离别苦,可相见何曾不是孽?”
静念点头道:“弟子知道了。若非静斋师妹体内的火毒,他们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惜自古情如空幻,孽缘迭生,偏不能成全了他们。”
九真师太苦笑道:“静斋原本尘缘未尽,去年天陆传出三叶奇葩出世的消息,为师假借占卜遣她下山,就是想能借此机会,令她与丁原重逢,化解误会,言归于好。
“却没想到,非但两人芥蒂未解,静斋偏又误服朱果,被鬼先生掳去。其中阴差阳错,令人喘嘘。”
静念沉默半晌,问道:“师父,难道静斋师妹果真没有办法治愈了么?”
九真师太缓缓答道:“有,尚有一线生机,可正因为如此,为师才不愿丁施主见着静斋,否则以丁施主的性情—”她摇头轻叹,没有继续说下去。
静念并不晓得九真师太所说的方法是什么,默默望着师父的背影,一瞬间仿佛体会到深藏在这位世外高人心底的矛盾。
正如静念所说,此时丁原心中多少也在怀疑灵空庵有意刁难自己,否则为何只见雪儿一面,却非要庵主应允不可?
好在三十余日也不算太久,自己也正可乘着难得的清闲时日,好生静修一番。
然而话是这么说,雪儿近在咫尺,却硬是不能相见,却教他如何静得下心来?
他漫无目的的在竹林中游荡,忽然鼻尖微凉,一滴雨点飘落下来。
雨很快越下越大,对丁原来说本也算不得什么。他甚至懒得运气护体,一任清凉的雨点打在自己的身上,渐渐沾湿了全身衣裳。
跃上一块山石上,丁原坐了下来,蒙蒙雨雾弥漫飘散,湿润的泥土底下冉冉升起一蓬淡淡的烟雾,天地一片宁静。
他忽然轻咦一声,目光落在一株翠竹上,碧绿挺拔的竹竿表面,竟有两个纤细娟秀的寸许小字—“丁原”。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停滞半刻,急忙站起身走到翠竹前,伸手轻轻抚过泛白的字体。这字迹,他实在熟穗不过,在灵空庵中,也只有一个人才会这么做。
丁原只觉停滞的心“坪”的一跳,好像堵在了咽喉,就此不再落回原处。他怔怔望着翠竹,轻声唤道:“雪儿,可是你也来过这里么?”
竹林摇曳,冷雨迷蒙,伊人难应。
丁原突然转身望向另一株翠竹,刺入眼帘的,同样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字:“丁原—”
丁原只觉一股热血不可抑制的冲上脑海,放眼环顾左右那一株株挺拔翠竹:丁原、丁原、丁原!丁原!丁原—
无数个“丁原”,无数株翠竹无语飘摇,这整片的竹林,每一株的翠竹上,竟都刻着自己的名字
他像发疯一般,拼命穿梭游走在竹林间,每看到一处雪儿的留字,心里的酸楚与痛就更深一分。
泪水悄悄润湿眼圈,满天的细雨飘洒在他的头上身上,那湿液液的凉雨,不只把他的身,把他的心也裹了进去,浸润到犹如冰封雪飘。
他仿佛看见,在无数个清冷的夜晚,那个孤独的少女徘徊在这片寂寥的竹林中,把她的心和泪,刻成这一个个同样的名字
此刻,他只觉得,这每刻下的一笔,都如锐利的刀锋,深深扎在自己的心上
为伊消得人憔。阵,衣带渐宽终不悔。
可是,他怎能不悔,怎能不痛?风雨如晦,是为谁泣;明珠蒙尘,是为谁悲?
丁原难以抑制涌动的心潮,大吼道:“雪儿—”竹林万杆倾斜,耳边,只有竹涛声声如诉。
丁原猛的紧紧抓住一株翠竹,“嶙吧”一声,翠竹硬生生在手中捏碎…比惚中,破裂的竹蔑划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鲜血滴在碧绿的竹上。
丁原没有感觉到手指上的疼痛,呆呆抬起头,婆婆的竹叶掩盖了苍茫天空,森森雨点打落。风,轻轻吹拂过他的泪眼,可能拭千那悔、那恨!
久久,久久,他好像呆了一般,木然伫立在林中,一任冷雨凉风激荡,无言无语。
而这风雨,竟如知他心,默默洒落,默默吹过,不停不歇。
迷迷糊糊里,有一个声音在风雨中隐隐传来:“丁原,丁原—”
是雪儿么?他茫然转过头,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原来,是自己的神志恍惚了啊。
“丁原丁原—”那叫声依旧不停,从头顶传来。
这次,他确定了,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漫慢的,丁原再次抬头,正看见彩儿振翅盘旋在他的头上。
他蓦然一醒,喜道:“彩儿,你怎找到我的?”
彩儿停到丁原的肩膀上,说道:“你那么大声的鬼嚎,谁人听不见?”
丁原一笑,亲切的抚模过彩儿湿液液的羽毛,问道:“彩儿,雪儿到底怎样了?”
彩儿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明白,庵主说只能让她这么昏迷下去,要是一醒来很快就会没命。”
丁原一怔问道:“为什么?”
彩儿晃悠它的小脑袋道:“我只是只鸟,虽然很聪明,可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丁原不禁莞尔,领首道:“那倒也是,你这些日子没人作伴,有些闷气吧?”
彩儿答道:“谁说不是?丁原,你来找小姐么,为什么不进去见她?”
丁原一阵惆怅,说道:“要见雪儿须得庵主准许,可她现在不巧闭关,我只好在外面等着。”
彩儿眨眨眼,道:“怎么可能?彩儿中午还见过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