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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九章
大明朝的镇戍将校体系分为五等,镇守、协守、分守、守备、备倭,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地设置,浙江属于倭寇凶猛之地,所以浙江设立了备倭都司,防御重点也不是杭州府,而是沿海的十九个卫所。
别管什么等级不等级的吧,反正李信这个都指挥使身上还挂着一个总兵的名头,虽然都是正二品的官职,但是比起寻常的都指挥使来,还是要高级那么一丁点儿的。
不过嘛,昌国卫虽然在宁波府境内,按照北京外朝内廷的大佬们的那么一通儿交易和妥协,是归杨尚荆来管的,但是呢,你让一个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兼总兵归一个正五品的郎中管,也是不现实的,不说别的,杨尚荆现在硬气是靠着朝里有人,而李信硬气,则是因为他自己真特么硬气。
李信家庭情况算是比较特殊的那种,怎么说呢,严格来讲,他算是建文朝的老人了,不过呢,在朱棣靖难的时候,他们家、包括他们家手底下的那帮人,都没有站队,或者说,都没有被调到背面和朱棣正面开撕,所以也就没有接下什么血仇,等倒霉的建文帝朱允炆发现大事不妙,开始从江南调集军队勤王的时候,长江上的舟师叛变了,直接拉着朱棣一家伙冲到了南京城下,然后朱允炆就没有然后了。
而对待这种手握实权、没有和自己正面开片过,在自己继承大统之后,第一时间表示“谁在中央拥护谁”的武将,朱棣也不可能开个无双直接冲上去砍个片甲不留,他鼓捣一个靖难出来时为了做皇位的,又不是为了收获一堆乱摊子的,对于他爹在江南给他攒下来的那些坛坛罐罐,他还是很爱惜的。
最重要的是,一旦他开了无双冲上去,哪怕只是削了一个实权将领,就算是开了一个坏头,就算是拿出来成套的理由,都没办法服众,好死不死的,建文帝这个倒霉孩子还不听叔叔的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时候扇乎一下,各地揭竿而起,他可就麻烦了。
所以这个时候,就必须祭出来一样法宝了,叫做“稳定压倒一切”,具体方法就是用带着实权的职位笼络这些将领,让他们安心,李信的老子就是因为这事儿,混了一个都指挥使的职位,而且还是世袭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人哪怕不造反,朱棣也是不太放心的,“坚决拥护大皇帝,谁做皇帝拥护谁”这种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是潜在的反贼,所以西北边备、西南边备乃至京师三大营之类的要害地方,是绝对不敢用这帮人的,正好东南沿海的倭寇那会儿闹得还没这么凶,但还有点儿,浙江也算是经济发达的省份了,安置一点儿这样的潜在反贼,能加倍安抚军心。
于是乎,当时的朱棣大手一挥,直接就把李信的老子扔在这里了,等朱棣把北平改名北京,称作行在的时候,也没带他北上,接着让他老子对这大海学狗叫,吓唬海上那帮不成气候的倭寇。
也别说,李信他老子学狗叫学得还算有模有样,当时外朝的大佬们一看,诶呦喂,这小子还是很忠心的嘛,那就别动了,让他儿子接着对着大海学狗叫吧,老老实实做一个守山犬……不对,是守海犬,所以李信他老子没了之后,他就跟着上位了,当时正好赶上宣宗皇帝御驾亲征,拿着汉王,嗯,汉庶人朱高煦虐了一把,朱允炆岁数也不打,害怕他没死,所以还是同样求稳,也没动他。
等着正统七年,也就是前年的时候,户部右侍郎焦宏备倭浙江,说咱们弄个备倭都司吧,然后李信就从浙江都指挥使摇身一变,脑袋上多了一顶总兵的帽子,把都指挥使的治所从杭州府迁到了昌国卫,手底下两个同知一南一北,各掌着八个卫所,他坐在中间,就特么和道上大哥一样,很有种左青龙右白虎的架势。
不过每天看着大海,感叹着“大海啊你全是水,骏马啊你四条腿”的生活,显然要比杭州府的辰光要坏上不少,吃喝玩乐一样都特么沾不着,而且吧,他毕竟是“建文余孽”,是潜在的缓则,前两年还有个和尚在南边儿冒充朱允炆要造反嘛,所以方廷玉、轩輗这种外朝力挺的大佬就特么站在身后盯着他看,生怕他顶这个总兵的帽子能直接指挥部队,和朱允炆勾搭上,那架势就和动物园里看耍猴差不多,把他给郁闷的,孙原贞先剁了阮随才跟他打招呼那事儿,他都挺高兴的,卖好过去了,你总不能就那么继续盯着我看吧?
于是乎,一听说浙江多了一个备倭衙门,在外朝和内廷一顿互殴,险些撕破脸的情况下,先太师文敏的嫡次孙摇身一变,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直接变成了正五品的兵部职方司郎中,总督着宁波、台州、温州三府备倭事宜的时候,他差点儿乐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太特么暖心了,终于能有由头把治所迁回杭州府了,昌国卫这鬼地方的鱼水汤是在太难喝了。
当然了,要不是他手底下的头号打手安玉成之前算计过杨尚荆,他的心情可能会更好。
此时的李信就坐在备倭衙门的官署里面,眯着眼睛计算着,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把治所从昌国卫迁回杭州府去,杭州的酒是真叫香,杭州的妞是真叫美,杭州的……嗯,杭州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而且回迁杭州之后,手底下直接指挥的军队换了一下,外朝盯着他的眼神儿也能更温柔一点儿。
左右他又不想造反,就想着把这都指挥使的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来一个几代的富贵。
就在这时候,一个亲兵悄摸地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回总兵的话,那杨郎中未曾前往海门卫,乘船过了永宁江口,直奔昌国卫而来。”
李信一听这话,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过旋即舒展开来,那表情,堪称喜上眉梢:“好,好,好,着张安澜前去迎接,告诉他,就说我在大门口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