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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逐渐流行开来的纸张,好处只有两个:一是结实,二是可以多次使用——旧牍版用小刀刮去字迹,还能够重新写字。本来逢有误写,大家伙儿就都是这么干的,“刀笔”之刀,便是指的刮字的小刀,仿佛后世的涂改液一般。民间使用简牍,为省材料,往往反复刮削、别用;即便是朝廷,如今长安物资匮乏,尚书把已经失效的旧文牍刮干净了再用,也非罕见之事嘛。
梁芬既为司徒,府上自然能够找得出来一些积年的尚书旧牍,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归档,李容就索要了几片过来,刮削干净,假充新牍。对于他来说,只要开了窍,不再执著于真制书,这些问题都好解决,反而是如何发动政变,具体谋划让他头大。
最终无奈之下,李容悄悄前往荀崧府上,去拜会王贡,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说:“此前足下跟随荀公往拜司徒,某正在屏风之后……”多的话不必说了,更不能明言自己是纯粹私人行为,还是受了梁芬的指使——
“则君之所欲,某能相助。”
王贡摇一摇头,回应道:“君所言差矣,非君助我,而是请我相助才对。”
李容尴尬地笑笑,心说关于谁主谁从,或者更准确点儿来说,谁动手谁辅助的问题,你有必要这么较真儿吗?不过他既然已经被逼上了梁山,也便只得耐着性子向王贡讨教。王贡请李容把目前具备哪些发动事变的条件详细开列了一遍,然后就问:“我不知索公也,不知其人多疑、多谋否?”
对于弱者可以直接碾压,对于笨蛋很容易糊弄,若是强者和智者,那可能就需要拟定多份应变计划了。
李容回答道:“索公素不信人,然其于大事则颟顸,唯孜孜于小节耳。”说白了,索綝没为什么政治智慧,但具体到身边的人和事,他平常还是挺警惕乃至多疑的。
王贡想了一想,便即回答说:“谋划之道,譬如织帛,疏则易裂,密则难成……”纺织经纬线少了,织品就会很单薄,一撕即碎;经纬线多了,不是高手还真未必能够织得成。言下之意,设谋行事也是如此,设想得太过简单,步骤太少,必然容易失败;若但想得过深,环节太多,则很难找到合适的执行者,照样没有好结果。
“要在因应其标的。今索公既无谋而多疑,乃当于乱势中取胜,导其为用。”咱们把真的、假的,各种消息掺杂在一起,故意引发索綝的怀疑,那就容易趁乱取利啦。
因此王贡为李容策划,先让李义假装发现阴谋,去向索綝出首,那样就容易把自己排除在同谋者之外;然后故意开列一张长长的逆党名单,让索綝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必然打算亲自审问。那么到哪儿去审问呢?“若彼肯出小城,一壮士可缚也;若彼不肯出,必使李义提人前往省中,则须付以兵符……”
李义那天不当值,他可以孤身一人出入宫禁,但不可能带着别人进去,索綝要他把犯人提来审问,就必须要给予符信。问题是守宫门的士卒也多数不识字,只认符信,不认文书,李义得符,即可假传命令,将并非同心的那两名督将处置掉。
到时候守禁中的唯有李义和罗尧所部,问题不就容易解决了吗?
至于索綝命将把守小城的另一名督将暂时调至本城,纯属意外。索綝被擒后,还破口大骂华恒,说都是你诱使我出此下策,华恒挺委屈,我不过就提醒了一下,有些人你不能信,是你自己拿主意调动军队的,又关我屁事了……
那两支部队都不在小城之内,问题便迎刃而解。最终商定仍由李义去逮捕索綝,李容协助——缩在士卒群中多次开口的,正是李容,他得一口咬定此乃真制书,以免士卒迷惑、骚乱,甚至于不听命,这活儿李义不熟朝廷制度,干不大来,唯他才有资格——即发兵包围了尚书省,一击成功。此前不久,北宫纯即秘密潜入禁中,协助罗尧控稳了“凉州大马”——北宫纯在凉州人当中威信很高啊——随即罗尧便执兵符,生擒两名督将,彻底拿下了他们的队伍。
其实原本李容被逼无奈,是打算让北宫纯硬来的,终究“凉州大马”冠绝天下,起码长安城内无人可敌,就算没有李义,另外三支队伍绑一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这么做风险系数太大,一则禁中狭窄,不便骑兵驰骋,凉州兵的战斗力就要打个折扣;二则乒乒乓乓这么一乱打,万一被索綝趁隙遁走,甚至于伤到了天子,那就麻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