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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断呢?
这话听上去挺舒心,陈安一琢磨也对啊,羯贼四散,可能还有向西北方向中阳、隰城等处去的,一旦我率部北上邬县,结果敌自西来,小姚守不住介休,那我不就没有退路了么?只得点头:“既如此,汝等速入城中,歇息数刻再说。”
趁着姚弋仲所部歇息的机会,陈安撒出数十名健卒去,四下哨探,主要是打听邬县的状况,同时也在城西预设警戒,更期望真能够逮着几名落单的羯兵,或者当地人,可以探知更为详尽的敌情。
介休、邬县之间,不过三十里地而已,跑快点儿一两个时辰也能折返回来了。陈安耐着性子于介休城内等待;姚弋仲安置好所部士卒后,也自和衣而卧,可是他才恍惚了一下,却被陈安扳着肩膀,猛力摇动,给惊醒了。
姚弋仲先是茫然地睁开双目,瞥了一眼陈安,随即一个轱辘便即爬起身来,问道:“难道是羯兵近城了么?!”派人出去打探邬县的消息,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除非我刚才是真睡着了,不知时间的流逝……
陈安咧嘴一笑:“天欲使我建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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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县与介休不同,并非一座空城,而且事实上,羯兵压根儿就没能进入城内。
且说介休县内有一少年,姓梁名犊,年方十八,家中颇有些余财,是以少小好武,请了几名退役老兵来教授弓马之技,等闲一二十人近不得身,即于附近数县,亦有名望。本打算到了十六岁,就先成亲,然后北上晋阳投军,于乱世中搏杀一份功名出来,谁想到这边儿新娘子还没迎进门呢,就差几个月,羯军入并,刘琨东遁……
不过梁犊也和这年月大多数人一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华夷之辨,心说我反正不好读书,又不甘心种地,是一定要去从军为将的,则只要给俸禄、让升官儿,给谁卖命不是卖啊?汉势正炽,连刘使君都败了,那我还不如改投汉家为好(那年月石勒尚未自立,仍属胡汉之臣)。
但随即石虎率部入境,所过屠戮,梁犊骤闻噩耗,自家未婚妻被羯兵给掳走了……小伙子当即抄起刀子,就要去杀羯复仇——没想要抢回未婚妻来,因为估计既落贼手,没啥好下场,这婚事只能泡汤。还是其父谆谆教诲,说乱世就是这样的啦,你又何必因为一时恼恨,而浪掷自家性命呢?若真能仕汉为将,将来还怕娶不到更好的媳妇儿吗?
梁犊事父颇孝,听劝只得作罢,但他就此而暂息了投汉之心,不管老爹怎么催促,都只是砌词敷衍。本意且多等几年,看看情势再说,倘若汉势继续膨胀,那没办法,我也只能投汉了……但是不是要改道南下去平阳仕胡,而不北上往晋阳仕羯呢?
——在原本历史上,估计他跟赵家并无如此心结,因而最终投效后赵,任职东宫护卫高力督,直至太子石宣被杀,高力等部万余人被谪戍凉州为止……
且说此番羯兵自平阳退回,大掠不止,梁家虽然不在城内,却也遭到十多名散兵的突袭,梁犊当即奋起,手刃二兵,然后抛弃家产,背负着老爹,一路向北跑,冲进了邬县城内。他即于城内大呼示警,举城皆惊,谁想县长闻讯却遣兵卒来,要捕拿梁犊,治其传谣惑众之罪。梁犊乃将其父留在街上,自身执械,杀散县卒,其后直入县署,一刀就砍下了邬县长的脑袋。
于是县内的几家大户便咸尊梁犊为首,请他关闭四门,安排百姓上城护守——关键大户人家坛坛罐罐太多,既舍不得扔,也来不及跑,那就只能起而一搏,冀望侥幸了。
郭荣、郭权与张貉分道扬镳后,率领本部六七千人,北上邬县,所过残破,但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在县城底下碰了个头破血流。先有十余羯骑奔近,呼喝开城,梁犊即率县中恶少年数十人冲杀出去,他放箭射翻一骑,复挺刀刺翻一骑,迫退羯兵,自牵二马而回。接着郭氏兄弟率部赶到,朝城上喝骂,梁犊即站立堞上,远远一箭,射中郭权身后将旗,二郭惊惶而退。
其实这时候邬县城里的百姓,男女老幼全都算上,未必能有城外的羯兵数量为多……但羯兵远来抢掠,也颇疲累,并且所获食粮不多,人人都怕将会断顿,故此二郭难起攻城之心。兄弟二人商量着,咱们不如继续北上,先去抢中都县吧,即便中都如邬县一般,也有刁民闭城,终究野外村落不少,可以多寻些吃的。且待粮秣充足,再来屠灭邬县不迟。
于是复于城下喝骂,说最多三天,大军必将复归,到时候城内良莠不分,一概杀绝!然后便即绕城而去。
梁犊舒一口气,乃与大户与恶少年等商议,说就咱们这些人,必然不能长久守备县城啊,一旦羯兵复归,邬县必破,该怎么办呢?众人都说,正好趁着羯兵北去中都县的机会,咱们赶紧收拾行李,扶老携幼,先向东方跑,躲到山里甚至上党郡去吧。
梁犊道:“此去山中,约三十里,我等自然无惧,但恐妇孺难行,一旦途中为乱兵所劫,必无幸理。”所以先得派人出去打探周边情况,尤其是在东方,设好几个接应点,然后咱们才能跑。况且——
“羯兵虽然横暴,太原终究为石天王辖土,我等皆其子民,从前不见如此劫掠、杀戮……”顿了一顿,补充道:“除非先时刘使君兵败,晋势退去,羯兵方入境时,黎庶方有此难。难道说,是太原王在平阳战败了不成么?则若晋人追入西河、太原,急往迎降,或可保障邬县不失。”
总之先得好好打探一下消息才成。因此梁犊便分派诸恶少年四出,其中一人南下介休附近,很快打探清楚了羯兵确实于平阳郡内战败,如今粮秣不足,故此才于各县杀掠。本待赶回去向梁犊禀报,奈何天晚,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了一宵。第二日凌晨起身,眼角偶然一瞥,耶,怎么介休城头插上了陌生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