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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田扬微笑着点头,“军帅以为楚军可至临淄否?”
“这,”昨夜田鳞与其余几个军帅也听说楚国舟师出了琅琊港,但要说楚国舟师会出现在临淄城下,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他不相信,其余四名军帅也不相信。东海茫茫,不说冬日,就是春夏时节也是波涛汹涌,想绕过即墨南岸至即墨北岸,这绝无可能。
不过看田扬的意思显然不同意这点,田鳞欲言又止,改口道:“楚军既至临淄,亦不胜我。”
“不胜?”田扬再度含笑。
“我军坚守不出,楚军攻城不懈,旬月便告粮尽,自然退走。”田鳞道。“便是出城迎战,我军众而敌军寡,亦当我胜。”
“此皆堂堂而战。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楚军越海而至,为正否,为奇否?”田扬再度问道,他也是熟读兵法之人,虽然从未上过战场。
“末将不知,请大夫赐教。”田鳞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不懂正奇,一时被他问住了。
“临淄十三门,东闾门入夜仍开一个多时辰,此危矣;晨间开门,各门亦少有设备,若楚军趁机袭城,奈何?”背负着双手走在黑暗的城墙上,田扬直言自己的忧虑,他打算今日早朝便向大王进言,勒令临淄内外的关防门禁加强戒备,以防楚军突袭。
“大夫所虑甚是。”原来奇就是偷袭,这下田鳞懂了。他正寻思着怎么好好拍一记响亮的马屁,一个里有司奔了过来。
“禀军帅,城下、城下……”里有司是小戎之长,相对于秦军的屯长,管辖五十人。他指着城下黑暗处想说又不敢说,脸上有些惊恐。
“城下若何?”田鳞有些不悦,田扬一日只巡视一道城墙,已经被他抓住士卒在夜间喝酒,他不想再生出其他事情来。
“有马声!禀军帅,城下有马声。”里有司终于把话说完整了。北风吹来,数里外的声音城头能听的一清二楚。
“许是想早些入城的商旅。”田鳞身边的旅长猜测道。马声并不能代表什么。
“商旅?夜间道路禁行,何来的商旅?”田扬最为警觉。“今日各门缓开。”
城下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城外是不是商旅谁也不知道。就在这时城北忽然响起了示警的鼓声,鼓声无比急促,它一响四周的鼓声也随之击响。
按平常,城门的开启和关闭都要击鼓,可现在天色未明便响起鼓声,城上城下皆是错愕。等到众人觉察不对时,鼓声已经响过五通。
一通鼓三百三十三槌,三百三十三槌看起来多,槌起来也就是一分多钟。八分钟过去,城上城下的将卒、城内里域的里尉游宗,准备上工下工的佣工,乃至大市里准备开市的商贾、皋门前等候上朝的百官当即开始慌乱,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开门,这是敌袭!
军队毕竟是军队,五通鼓后,各军、各旅开始快速集结,抵达制定位置后,立即敲响军中的建鼓作为呼应,表示本部已至;
城内的庶民就不同了,按军法敌军突至庶民不得喧嚣,不得三人聚坐,不得奔跑、哭泣、探问、呼喊、争辩、拉扯……,各里更不能通行,违者一律处死;更不得擅自窥敌、离城、投敌,违者父母、兄弟、妻子都要受到株连。
城门还没有开启,离城、投敌是不可能的,但喧嚣、哭泣、探问、呼儿唤女总是免不了。有些人里尉游宗或能喝住,有些人根本不知敌袭该做些什么,对里尉游宗的训斥不是没有听见,就是置若罔闻。兵刃很快就见了血,但见的是齐人自己的血。
然而不知是幸与不幸,真正靠杀人安静下来的里域只是少数,其余的里域即便到了天亮依然哭喊不断、一片混乱。一些怯弱的里尉游宗不但没有杀掉庶民,反被庶民打倒,夺了兵器。
城内喧嚣,城墙上齐卒云集、人人忙乱,一些地段甚至挂上了挡箭的渠答,但城下并无齐人想象中的、成列成列的楚军,有的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骑兵,他们三三两两一队,似乎不是在作战,而是在郊游。
真正代表楚军已至的是城北运河里那艘三十多米长的卒翼战舟。寒冷的清晨,战舟甲板上站着一排闪亮的甲士,他们嘴里呼出的白汽清晰可见,更清晰可见的是他们头顶的那面军旗:旗帜猎猎,‘楚’字飘扬,楚人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