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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新编师旅何时有过战心?”郦且言语变得极为锐利。
复郢后楚国也有政治正确,那便是将旧郢、方城、汉中的百姓当成楚人,新编师旅也与东地师旅一同对待。可惜的是,经过秦国近五十年的统治,这些地方的百姓越来越像秦人。
秦末之际,楚国定都先是淮水下游的盱眙,再是泗水上游的彭城,而非旧郢的纪郢或者江陵。柱国共敖帅军攻克旧郢,那是东楚光复、立熊心为楚王之后的事情,不是共敖在旧郢振臂一呼,旧郢楚人自己光复了旧郢。蛇无头不行,这有旧郢民风的问题,更多原因是旧郢已无官吏之外的组织,没有组织就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就不能自己拯救自己。
郦且的话是所有人的共识,只是这种话在今天以前谁也不敢说出来。斗矢作为新编师旅的师率,早就清楚这个事实,他自己还是这种政治正确的受害者,被郦且一反驳无言以对。
“大王,臣以为,甲士之家必迁、殇者之家必迁。”郦且说完,默不作声的淖狡终于说话。
“工匠之家亦必迁之。”工尹刀出列插了一句,算是表态。
“巫觋亦必迁之。”太卜观曳不甘人后,出列揖道。
“司败与讼师亦必迁之。”蒙正禽跟着诸人出列。他还特别强调了一句:“迁徙必有冲突,若无司败讼师,如何言法?”
“师保、学子亦必迁之。”昭黍大声揖告。学子可以随父母迁徙,学舍师保不少都是贫家学子,这些人从军无望,迁徙也无望。
“谁迁谁不迁,当由县邑定之。”郦且坚持之前的想法。“县邑愿迁师保、学子,县邑迁之;县邑愿迁司败讼师,县邑迁之。舟楫若是不足,余人可请师匠自造渔舟。渔舟载十吨,造价最廉,物价虽大涨,一艘八金可也。
一次输运二十人,一年两次,便是四十人,两年便是八十人,一人千钱可也。若能用三年、四年,可输运一百余人,此不过五、六百钱……”
一番议论下来,迁徙的规模理论上达到五、六百万,迁徙的成本理论上低至千钱以下。原先隐隐反对避迁的朝臣越来越多点头表示赞同,唯有颜滑子等少数人还在哀叹‘尽富贵者迁’。这是事实,无产之家即便出得起造舟的钱,也积攒不了一家数口一年的口粮。
朝廷上对迁徙渐渐由怀疑变成肯定时,熊荆问道:“淖卿以为,秦人何日能攻入楚地?”
“臣以为,若我能扼守水道、海港,秦人短时之内不得入我楚境。”淖狡道。
“卿之意,可不迁?”熊荆直接问。
“非也。”淖狡摇头。“臣以为,我楚国当下应弃守南郑、商於、方城三地,退守襄阳……”
“退守襄阳?!”廷上再度惊讶。既然商议过了避迁蓬莱,诸臣对退守襄阳没有太过震惊。
“然也。”淖狡道。“我军扼守扞关,秦人由夷水而来,不得入旧郢;我军扼守夷陵,秦人由长江而来,不得入旧郢;我军扼守襄阳,秦人由汉水而来,不得入旧郢;
我军扼守上蔡,秦人自汝水而来,不得入东地;我军扼守顿、项,秦人由颖水而来,不得入东地;我军扼守大梁,秦人由鸿沟而来,不得入东地;我军扼守陶邑,秦人由南济而来,不得入东地;我军扼守穆陵关,秦人由齐国而来,不得入东地;我军扼守琅琊、淮口、朱方……,秦人由海而来,不得入东地。
秦人战舟虽多,然我阻塞水道海路,旧郢、东地尚可守之。然,守卫之地十数处,可战之卒不及十五万。水道虽阻,陆道开也。故臣以为,亦当守,亦当迁。”
“然何为重?”熊荆心里虽有主意,可他还是要追问淖狡,要让他在朝廷上说出来。
“臣以为……”淖狡无奈的看向熊荆,朝廷上的朝臣则全部看着他。熊荆这句话实际是在问楚国能不能守得住,守不住,那就是迁为重;守得住,那就守为重。
淖狡不知道朝廷上一百多双眼睛全盯着自己,他先是回想眼下的形势,想到河流纵横的楚地绝对不止刚才自己说的那八条水道,想到绕过齐国胶莱半岛摆在秦人面前的是楚国长达两千里的海岸线,他终究不敢拿一国去赌,无奈道:“当迁未重。”
他四字出口,熊荆听到朝廷上重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