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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大敖若死,楚人或将尽死……”
突的言语饱含悲愤,想到老师与那两千多名伤卒共死,想到十八万联军全军皆墨,他半夜醒来常常忍不住泣哭。楚国将亡,楚人尽死,而他远赴西洲,此生再也回不到楚地。他无法理解楚人为何要承受如此悲惨的命运!难道是太一抛弃了楚人?难道是大司命厌倦了楚人?
“国人以大敖为大敖,是为社稷故,是为我楚人故!大敖欲死,楚国社稷若何?!大敖欲死,楚地百姓若何……”突不断沉击手柄,胸骨一段接着一段劈开。隔着皮囊,剧痛中他的喝问熊荆听的并不清楚,但‘社稷’、‘楚人’、‘国人’、‘大敖’不断冲击着他神经,他脑海里的画面不断倒映,最终回到中箭时他倒在雪地上所看到的那片天空。
中箭后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可他并没有马上死去,他一直在失血、在休克、在不断的昏迷。他很想自己拔剑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他找不到自己的剑,即便找到剑也无力举起。死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但对母后、对妻子、对楚人,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逃避!
他曾是天下最勇敢的君王!当他驰骋在战场上,楚卒为他嘶声欢呼,秦人看到他的凤旗心惊胆战。如此勇敢骄傲的君王,岂能心甘情愿屈服于强加的天命?岂能委屈求全的接受耻辱的历史?他岂能选择自刎?!
利刃无情的下劈,胸骨一段段斩成两半。熊荆继续挣扎,然而让他不断挣扎的不再是胸口的剧痛,而是疯狂爆裂的神经。
无数无数的场景接踵而来,无数无数的楚人对他微笑,然后云烟一样消失。他终于克制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野兽一样嘶吼。绑在他手臂上的皮带这时‘啪’的一声崩断,他整个人作势欲起。突见此大惊,喝道:“制住!”包括四名医仆在内,八个人连忙按住要起身的熊荆,然而熊荆却自己倒下,他的脑袋重重砸在床榻上,晕厥过去。
“呼……”突大松口气,此时利刃劈到了最顶上的胸骨柄,最后劈的那下已将整段胸骨劈开。胸骨劈断,胸腔已经打开,接下来要做的是用撑开器将整个胸腔撑开,如此才能检查那支弩箭到底射伤了哪里,是哪根血管一直流血不止。
胸骨撑开后,包括囊外的尼阿卡斯、克里门尼德斯、夏无且和鲁阳炎全都看到了敞露的肺叶和肺叶间靠左略带些白色的心包。心包有节奏的跳动,强健有力。
“啊…”四人当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叹。心脏很多人见过,但正在跳动的心脏没有任何人见过。四人中最奇怪的是鲁阳炎,他不但看到了大敖的胸腔,还看到了大敖的心脏,他忽然跪倒,伏地大拜。突的话语和追问也抨击着他,是他和近卫骑士没有保护好大敖,让他一马当先冲向秦人的弩阵;是他对扶苏身后的白狄人没有提防,让他们射中了大敖。
囊外的鲁阳炎悔恨不已,囊内的突检视整个胸腔。与他想象的一样,感染还没有波及整个胸腔,肺叶上没有凝固的血垢,心脏和肺都是完好的,没有损伤,那支弩箭是从心肺之间穿过。想到弩箭穿过的位置,突对身侧说了一句光,皮囊正上方的阳光立即反射下来,借着这片光亮,他看到鲜血不断从一个地方涌出,那里应该就是那根流血不止的血管。
比女子绣花还要灵巧,突小心翼翼地找出了那根血管,又小心翼翼的将其妥善缝合,缝合完毕才开始在胸腔内摸索异物。没有异物,只有微微化脓的积血。清理完这些积血,再用生理盐水清洗整个胸腔——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既是清洗又是消毒,当这一切进行完毕,整个胸腔才缓缓关上。
这时候囊外诸人才知道那些宝石是干什么的。突用骨钻在左右胸骨上分别钻出一个又一个的螺旋状孔洞,那些研磨过如同后世螺丝一样的宝石旋入这些骨洞,然后横向两颗两颗卡在一起。没有铬就没有不锈钢,更不可能有钛,医尹昃离能找到的不被身体排斥又有足够强度的东西只有红色琅邪。如果没有这种固定,劈开的胸骨根本不可能愈合。
隅中时开始施术,太阳西斜的大迁时分才缝合胸前的皮肤,宣告手术结束。身体强壮的突走出皮囊只觉得饥饿,西奥夫拉斯特斯走出皮囊刚要开口对尼阿卡斯和克里门尼德斯说话,话未出口人便栽倒于地,他已经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