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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官哭笑不得,又心有顾忌,对文种道:“也罢也罢,拿了这个疯子也是个祸害,不如由他去吧,不过文种大人你可得严加管束,不可让他再到郢都惹祸。”
文种:“文种明白”。
于是文种一行打道回府,差官要求文种出个文书,说那范蠡确为宛城三户人氏,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文种照办。当晚两个差官吃喝玩乐一通,次日带上文种备好的肉干咸鱼等、山珍野味等土特产品,一身轻松复命去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范蠡听文种讲,谏册之事估计已经复命,郢都距宛城数百里之远,况且也没有惹出什么大事来,估计王府也懒得追究,不会再有什么麻烦,大家才渐渐放下心来。
范蠡虽然还是那个独来独往、无头无脑的样子,但起码不再是游手好闲之辈,整日里忙着做起买卖来。郢都太远,不可能长去,只好就在附近的几个集镇间来往,这里收一些山货土产贩到那里,那里买一些陶瓷器皿贩到这里,间或也贩些盐铁铁、粮食、牲畜之类,总之是遵循着师叔计倪教给的道理,观其有无,贱买贵卖,取利十之一二。一来二去,范蠡的名气倒越发大了,宛城周边的很多人,不再称他为“疯子”,而是称他为“商人”。
其实“商人”的称呼并非尊重范蠡,相反仍然是包含着轻蔑,因为此称呼的来历实在有点不好。当年周天子灭了商纣王,商王朝的很多贵族官员流落民间,他们无以为生,便四处做一些以物易物、买进卖出的行当,因他们是商朝遗民,又多来自商洛,世人便称他们为“商人”,久而久之,变成了买卖人的统称,但出于尊重,人们一般不会当面称买卖人为“商人”,如今,宛城的人对范蠡却例外了,背里面里都这样叫他。殊不知,多年以后,范蠡真的被后世人尊为“商圣”、“商祖”,还有人以讹传讹,认为“商人”之称起始于范蠡,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生意做着,钱赚着,不愁吃,不愁穿,但范蠡并不感到生活有多少乐趣。倒也不是轻贱自己“商人”的身份,而是感到这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距离自己当初“建功立业于天下”的豪情壮志相去甚远。他常常回想起南山上度过的那些日子,师父洪钟般的声音回响耳边,胸怀中万马奔腾,脑海里山河呼啸,眼前浮现一幅波澜壮阔的蓝图。他依然在忙碌中迷茫着,在迷茫中思索着,在思索中探寻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出路。
只有和文种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感到畅快和安慰。他们纵论天下大事,展望楚国的前程,疾陈朝政的弊端,痛骂奸佞权臣,忧虑百姓疾苦,探讨强国富民大计。间或也弹琴舞剑,纵情山水之间,骑马射箭,纵声高歌,让心中的郁闷之气发泄个痛快。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天下时势,关心着楚国的命运,关注着可以让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范蠡和文种一心想为楚国建功立业,可是楚国的朝廷却不需要他们,在满怀期望的等待中,他们等来的只有失望。昭王年幼,楚国的大权,把握在令尹子常的手中,王公贵族们争权夺利,攻讦不断,奢靡攀比之风日盛,根本不把国家的利益和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原本把希望寄托在令尹子常身上,谁知他竟然是个贪暴无能之辈,非但在国内极尽搜刮贪腐之能事,而且对周边唐、蔡等小国索取无度,导致怨声四起。曾经期望国内政治清明,有个出头报国之日,如今看来,都是云里望月罢了。
这也就罢了,偏偏又横生事端。被楚平王杀了父兄、逼逃吴国的伍子胥,一心想兴吴灭楚,推荐了楚国的伯噽、齐国的孙武,大力辅佐吴王阖闾,采用实仓廪、修城郭、库兵甲之策,日益强大,屡犯楚国边境。楚国国内君臣离间、相互侵轧,冷落善于用兵的大将子期,却由无能之辈子常领兵出战,屡屡战败,使楚国疲于应付,元气大伤。一时间,朝政混乱,边民流离,楚国上下,陷于动荡不安之中。
远在宛城的范蠡文种,心中五味杂陈。堂堂楚国,自武王以来地域广阔,雄霸天下,如今却落得这般地步,皆因灵王之祸、平王之患、当朝权臣之**无能。然而,殷切之心枉然,纵然粉身碎骨又能若何?文种本是楚国大夫,当今之下,只望洋兴叹了!范蠡郁闷,文种心中也没有平静。如今,他们该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