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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皇帝说道,“姜子牙虽然寂寞,尚能垂钓于渭水,而纣王只能忍看大厦倾覆,爱姬惨遭屠戮,自己投入身于烈火。姜公已逝,而渭水依旧涛涛!”
众人大吃一惊,赵国公此时也不打禅了,想不到大年初一,皇帝又把他最为拿手的策人之道祭出来了——说着说着郑观音打水的事,一下子跳到了渭水上来。
这是要谈及用人的节奏啊!我说大年初一,陛下既然破例视事,便不会只触及到两位故妃。大事还在后头!
果然,金徽陛下一发而不可收。
“比如许县令,常思除旧迎新,朕也常以纣王自警,朕即便赶不上贞观皇帝雄才大略,但也不要成为纣王那样的人,不要使金徽朝的百姓颠沛流离、父子不能相望,更不能吃过上顿没下顿……”
许敬宗判断:还是矫情。
“但洪州都水退却了,而治水之人尚未选出,曹州六县七十二万人口,朕却在依靠一位十五岁的、至孝曹王去打理……朕心急如焚。唉!!而有些人,同样是文皇帝后人,正当少壮,文能拟章武能骑射,身负重爵却不思进取,朕登基这么久都不主动来求些事承担,那便是只图坐享,要看着朕成为纣王才好!”
长孙无忌惊骇莫名,他最担心的事挡也挡不住地出现了!
金徽皇帝的脸板板着,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朝堂上人人屏气静声,皇帝的话明白无误地直指一个人。
年正少壮,有爵无职,文章、骑射都很不错,又是贞观皇帝后人的,还有谁?不就是李恪么!
长孙无忌早就料想到,皇帝一直在打李恪的主意。
但他一直猜测,皇帝大约会事先与几位重臣吹吹杨柳风,探探大家的意思,然后再慢慢促成这件事。
昨日承天门大年夜晚宴,赵国公一直暗中观察吴王李恪,恰在李恪敬到濮王的酒时,皇帝和皇后手拉着手出去了。
当时,看到李恪有些落陌地回座,赵国公还暗自欣慰。
长孙无忌认为,这便是金徽陛下冷落吴王的表示。他甚至料想,李恪无职的现状可能还要维持一段日子了。
昨日回府后,白氏姐妹向赵国公学了舌,将皇帝在酒席上单独对她们说过的话,一丝不差地都对赵国公讲了。
因而初一大朝,当陛下问到曹王为母妃移葬之请时,长孙无忌一点都没迟疑,便站出来替曹王说了好话。
至少他认为,曹王李明一定会记着赵国公府的这件好处。
那么老儿子长孙润不久后必将成为一位封疆大吏,有一位年纪轻轻的曹王同赵国公府倾心交好,岂非美事一桩?
而曹王李明才多大岁数啊,哪怕将来自己不在人世了,而这两个孩子仍是鼎盛春秋,那可是长孙润可以利用的深厚资本。
昨晚,长孙无忌已授意他的夫人,连夜将白氏姐妹收作了义女。
下一步,赵国公便要不遗余力、促成曹王李明的婚事。
须将白氏义女双双推到曹王正、侧妃的位置上去,最好同陛下和皇后娘娘沟通一下,再给义女张罗个什么爵位。
身为长一辈的国公,又是皇亲,长孙无忌认为此举就连贞观皇帝,在九泉之下也会点点头的,而金徽陛下更没有反感的理由。
但陛下毫无征兆地引导着万年县令,跟许敬宗说一个犯妇的家常,一点一点将弦拧紧,然后又是这么冷不防一把撒开,弹得所有人心惊肉跳,半晌都摸不到北在哪里。
表面上这是要拿吴王李恪开刀的架势!
但赵国公两只手好似攥着两块热炭,在袍袖子里不能自控地乱弹,心说老夫又猜到了!
陛下这招回马枪使得炉火纯青,许敬宗曾被一枪挑翻在《威凤赋》上,当庭让尉迟恭揍的鼻青脸肿,浑身骨头好悬没拆一遍。
晋王妃王氏的亲兄弟柳爽,想暗渡陈仓站到千牛卫上来,又是被马王一枪挑到灰溜溜失去了职差,连时为太子的李治都没法子挽救。
自己明明知道,怎么就总想不到防一防呢?
这他娘的,又是一点准备没有,刚才净想着曹王和白氏姐妹的事了,词儿都没考虑过半句。
但是陛下,老夫若是生着心眼子与你顶牛,不知你会怎么做呢?赵国公情急之下,什么念头都冒出来了。这个牛能怎么顶?怎么顶?怎么顶?他可从没想过啊!
曹王李明听到此处,不禁暗道,“原来皇兄一直视我为至孝之人。看来,本王有德!十五岁在曹州至少没有犯下什么大错,总比李元婴那位王叔强啊,而且皇兄已然看在眼里了!要不怎么我为母亲迁葬一事,十个人中有九人认为很难办,却被皇兄这么痛快答应!”
这么想着,连李明都挺着胸脯子、扭头去看李恪。
那李恪还猫得住?
自从诸王入京以来,皇帝并未同李恪有过私下的接触,李恪对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心里也不是很清楚。
吴王的母亲杨妃虽然提过一句,“陛下对你印象还不赖”,可这代表什么呢?焉知不是母亲心念着儿子,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恪越听,越是不对滋味,“要看着朕成为纣王”,这顶大帽子太沉重,亲王也顶不住!他额上立刻冒了汗。
等皇帝话说完了,他一挺身站了出来,躬身往上施礼,满面通红地对上奏道,“陛下话语,句句有如鞭笞,微臣有愧!有罪!已无地自容!”
李恪也委屈,有爵无职也不是他愿意的,陛下啊陛下,连先皇在世时都不给我职位,这怪得了我么?
站在大庭广众下说话,李恪想是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他只能将所有的不是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没有人站出来替李恪说话,也没有人抹抹稀泥。心再大、块儿再大也不能夹到皇帝和一位亲王中间去。
皇帝冷哼了一声,分明是对吴王已经失望至极,但眼前这位毕竟是兄长,皇帝接下来的话还是很委婉的:
“恪王兄你总算自己站出来了,朕心尚有些欣慰!朕一向与兄弟相亲,怎奈兄弟们天南地北都有正事要做,朕总不能令他们放下手中的政务来陪朕吧?但王兄你尚无实职,料定也有些功夫,怎么连你也不往长安来一趟呢?是朕做的还不够好,朕是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