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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各处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刚刚登基不久,有从龙之功的几家都才刚刚分配好利益,新贵老臣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淑太妃代表的林家和杨皇后代表的杨家,这是新朝举足轻重的两大势力,朝野上下都在屏气凝神地看着两家动作。
——谢茂在这时候突然蹦跶出来,一闹就闹了个大的,这是出的什么招?
衣尚予看不懂了。
他看着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的谢茂,心头竟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这特么信王不按常理出牌啊?就算你们林、杨两家打算撕逼平衡朝局安抚皇帝,也没必要刚下场就刀刀捅肺吧!这是真要捅得两败俱伤吗?!杨家早就得罪了林家吗?这肯定是世仇吧!
让衣尚予觉得喘不过气的谢茂,正诚诚恳恳地对衣尚予说:“衣姊夫,昨夜我去得匆忙,半夜也叫不开城门,唯恐这女孩儿死在城外,只好向你求助。刚好这这个人证也先藏在你处——天底下敢在姊夫处杀人灭口的,只怕还真没有。”
衣尚予不反对留下容庆,若无简薛杀良冒功之事,谢茂想拖他下水他也不会理会,事情既然牵扯到了地方的守备军,简薛的升职签押也由大将军行辕放行,衣尚予就必然要管。若是连这一点儿担待都没有,一心只想着趋吉避凶少管闲事,他也不是如今的谢朝凶神衣尚予了。
心中向来有成算的衣尚予只是摸不清谢茂的打算,他迟疑地问:“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谢茂严肃地望向堂外,低声道:“我即刻进京。”
将容庆与承恩侯府的婢女留在大将军行辕之后,谢茂又带着人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哪儿来的马?”衣尚予袖手而出,看着役兵正牵着二十多匹明显不是自家军中的健马下去,随口问了一句。莫不是塞外马场的小马到了?看着又不像。
役兵上前回禀:“信王爷说顺手牵来的,一半送给夫人,一半暂时寄存在咱们这儿,他得闲了还要来取。”
衣尚予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马鞍上察看一番,果然发现了承恩侯府的徽记。
“祸水东引……”
衣尚予又好气又好笑,以他的身份,真不怕这一点儿小麻烦。
不说杨竎并非他出手所废,就算真的是他废了杨竎,杨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谢茂出手打了杨家的脸,皇帝总要训斥谢茂一番,杨皇后只怕也要向谢茂哭一场。可若是衣尚予废了前来追杀人证容庆的杨竎,朝野上下就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他是天下武官之首,容庆指控简薛勾结杨靖杀良冒功,杨竎又来杀人灭口,犯在他手里真是死了也白死。
一直到这时候,衣尚予才似乎有点读懂了谢茂乱出昏招的打算:这位王爷好像是故意让他和朝中贵戚决裂?须知道衣尚予如今被皇帝忌惮,若再与朝中贵戚权臣关系良好,皇帝岂非要更紧张了?
不知道此事是皇帝背后授意呢,还是……谢茂他自己的“善意”?衣尚予暂时想不明白。
良久之后,衣尚予才猛一拍手,我儿子呢!嘿,这臭小子,把我儿子还来啊!
※
信王行宫。
“老叔……”
徐屈正热火朝天地打拳,他虽眇一目,身手却丝毫没放下,拳风虎虎,势若奔雷。
信王是昨天清晨离开的,已经一天一夜了,衣飞石试过想要出门,被客气又不客气地拦了回来。侍卫重重围着,只要不想撕破脸杀人流血,衣飞石就出不去。为了装出无辜被困、试图逃脱的样子,衣飞石决定今天再试着送一封信给亲爹。
“信件大抵也会被扣下……”衣飞石也不是真的想送信,他本意就是要留下被信王“欺负”,完全不挣扎就太反常了。
徐屈一个卧虎盘山收势,浑身气血蒸腾,爽朗地说:“你放心!我昨夜已经把消息透出去了!”
“透……什么消息?”衣飞石小心翼翼地问。
“你不是让我告诉你爹,信王大概对你有点意思吗?”徐屈把来时的见闻都写了下来,“他来时就对你动手动脚,又搂又摸,我看着不过眼,先给你阿爹打个招呼。他未必就信。我说你也不信,你觉得信王挺好的,就是舅舅亲近外甥。”
“……”
衣飞石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老叔……”
“别说这信王府的侍卫里好手不少,昨夜我送信儿出去还花了点功夫,你别急,大概这个时候吧,嗯,差不多你爹就该收到信儿了……”
“您刚把信王支去了京城……他要是在青楼乐不思归……”
徐屈才猛地一拍手,动作和远在青梅山的衣尚予一模一样:“坏了!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才给衣尚予送消息说谢茂对衣飞石心怀不轨,谢茂就跑去京城逛窑子了。
——你哄谁呢?
谢茂傻白甜了十六年,和善到下人都不忍责罚,以至于淑太妃前几世憋到死都不敢擅动,惟恐酿出吕后惠帝之悲剧①。现在他倒是敢杀人了,淑太妃欢欣之余,却也不敢真的把大事托付给他。——胆子是有了,办事也未必靠谱啊。还是本宫自己来。
谢茂又不能强行说,儿子我重生几世不仅不是傻白甜,我还是个老流氓,只得答应:“若有差遣,阿娘尽管吩咐。”
淑太妃忍不住又笑,轻咳两声,谢茂服侍她饮下热汤,她看着谢茂满眼欣慰慈爱:“久未见衣将军家二公子,也不知是怎样的风流人物,竟让我儿辟易脾性,悍勇若此。”
谢茂也没傻到真在淑太妃跟前狠夸衣飞石,天底下哪个母亲愿意儿子真爱一个男人?就算是儿子深爱一妇人,当婆婆的还要狠狠喝一口醋呢。
他含笑道:“他还小呢。”不欲多谈衣飞石,话锋顿转,“人的脾气都是天生的,平时不显,不过是没到极处。阿娘心里,儿子就是个软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