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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0-25
七月中旬,天炎地热。一支五百余人的骑兵,正不紧不慢地在从朔州往府谷的道路上行进。全军并不解甲,却也不高展大旗,只是在队伍前、中、后各有一名骑士背插双旗,一杆旗上只有一个“李”字,另一杆旗上却是“飞腾军使”四个字。
李曜和折嗣伦的马并排走在队伍略靠前的位置,他的身边是一成不变的甲旅旅帅朱八戒,也就是憨娃儿。憨娃儿如今在军中日久,也不知是杀人杀得多了,还是军中将校见得多了,他似乎也逐渐养出一种气势来,隐隐有些让人不可逼视。
当然这仅仅是对旁人而言,以憨娃儿足可称为天下有数战将的武力做底子,身量又足够魁梧高壮,一身顶盔贯甲之下,只要他面色一肃,自然而然会有几分肃杀之气,但这点“气场”对于李曜来说,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憨娃儿的武艺突破,原本就是他所指点,以他此时的能力,与憨娃儿硬拼硬打固然毫无胜算,但他那青龙剑法练得久了,身体矫健,步履轻灵却是日渐所长。原先他和憨娃儿若是比跑路,憨娃儿甩他不知几条街,而现在虽然论起长跑,李曜仍不及憨娃儿那种神力不绝之人,但短距离突然加速的冲刺、小范围灵巧的腾挪,憨娃儿却已经比不上他了,因此李曜甚至有信心能跟憨娃儿拖个五十招以上。
当然,武艺之说其实不是关键,关键是憨娃儿对他一片赤诚,历来最听他的话,对待他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流露出什么戒备啊、杀气啊之类的情绪,是以李曜从来没觉得憨娃儿有什么“气场”。
折嗣伦这一路来,对李曜的表现还算满意。他其实始终担心李曜是不是会带兵,因而这一路颇为注意李曜的行为举止,结果发现李曜虽然很少对行军过程中的一些具体事务做出安排,但他每日必然最早起来,最晚安寝。早上天还没亮,他便起来查夜哨,晚上除了哨岗之外所有人都已睡下,他却仍旧一处不放过地查完所有哨岗才会安睡。就冲这态度,折嗣伦便放了一半的心。
折家治军甚严,但作为主将,也不一定每天都要查岗,因为军中自有都虞侯负责此事。折嗣伦见李曜每日查岗,满意之下也不禁疑惑,终于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说主将只须下令安排,事情自有专人去做,为何要亲力亲为?
结果李曜回答:“以身作则,是最好的命令。”
折嗣伦闻之,肃然起敬。
“或许这位李军使带兵确有所能,否则并帅如何能放心叫他来援府谷?”折嗣伦这般想着。
忽然,他便见李曜转头朝他来,一手却指着前方,问道:“前方可是有河?是大河(黄河)吗?”
折嗣伦点头笑道:“不错,正是黄河,过了大河,对面便是府谷了。”
李曜松了口气:“那就好,今日到了府谷,诸事便好安置了。”
此番西来,可不是容易之事。别史书记载出兵只是一句话,这其中牵涉许多事物,譬如后勤转运,就很麻烦。尤其是李曜这般临时出兵,后勤上最容易出现问题。由于只是出兵五百,李克用并没有为其任命转运使,转运之事,一概由李曜亲自负责。
河东军的后勤基地无疑是晋阳,也就是太原。原本此番出征云州,后勤粮秣是从太原往北,经代州过雁门关而到云州,此番李曜忽然出兵西去,太原方面就要另外派一支运粮队保障他这一支军队不会饿死。但这里就有问题了,这支运粮队是从太原直接往府谷去,还是从云州往府谷派,亦或者干脆直接让李曜带上足够干粮奔到府谷,接下来他这五百人直接就吃府谷的粮草?种种细务,均须议论。
好容易确定此节,飞腾军拔寨西行,李克用所谓的沿途拣练军队被李曜发现完全是扯淡,他除了在云州不远处发现几十个赫连铎麾下被打散的汉军骑兵之外,一路根本没有收获。这几十个汉人骑兵乃是因为家在云州,不愿随赫连铎逃走,这才偷偷离队的。李曜碰上的时候,还以为遇见了赫连铎杀回马枪,不过他仗着手下阵容豪华,又是骑兵,当下也不惧怕,让李嗣恩亲自领上处木昆·克失毕前去试探。
哪知道这群汉军骑兵本就是回来“投诚”的,一见是河东军,根本不跑,把武器往地下一丢,自己乖乖下马受缚了。
李曜一边接受他们的投诚,一边心中暗念“诸葛一生唯谨慎”,趁着离云州不远,飞速派人回去查探,结果第二日派出去的人快马赶回,确定这批投诚的赫连铎军果然是云州当地汉人,家室都在云州。
李曜这才放了心,但却不给他们单独一个旅的编制,而是将其打散,分置五个旅之中。他这一点上胆子不小,在自己的牙兵,也就是甲旅之中也塞进去十三个人。如今清点全军,居然是五百二十人,李曜心道:“这倒是个好数字,就是不知道爱谁。”
既然黄河已经遥遥可见,而河对岸就是府谷,李曜当下传令全军加速,而折嗣伦也立刻派人飞马到河边联系船家过河,请他耶耶折宗本折兵使赶紧调集船只过来接人。
望山跑死马,那黄河虽然遥遥在望,但李曜这次出来虽是骑兵,却带了不少攻城器械,虽然大多数能拆卸的都是拆卸“打包”押运而来,但仍然过于影响速度,以至于折腾了一个半时辰,这才赶到河边。
此时自然没有什么黄河大桥,滔滔黄河等同于天险,李曜这伙人总不能游过去,对面折兵使估计还在调动船只,河边安静得只听见水声风声。其实不远处就有一座小村庄,但李曜严禁全军,不得有人过去,大家只好按照他的要求临时落脚。因为对面就是府谷,他们也没有扎营的意思,只是停下来休息休息,甚至都不远埋锅造饭,都想着过去了吃折家的来得划算。
李曜懒得计较他们这点心思,只是站在河边,望着滔滔黄河对面的府谷,心中一时感慨。
这对岸,就是府谷了。那个孕育了数代名将,北抗契丹,西战西夏的府谷……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本只是想着躲避兵灾,如今却偏偏亲自领军,来造兵灾了。只是,若不投身军旅,我又如何出得了心中这口闷气?
想着想着,竟不觉有些怅然。
他身边的折嗣伦见了,不禁笑道:“军使勿急,府谷并无钱帛打造水军,是以这调集船只总要有个一时半会。不过折家对府谷商贾素来公道,调他们船只来接飞腾军至府谷,也是守其家园,他们不会故意推脱的。”
李曜微微一笑,摇头道:“某非着急过河,只是遥望府谷,一时感慨罢了。”
折嗣伦一愣,继而回过神来,笑道:“哦,李军使可是诗意上来了?某虽驽钝,好歹识字,即便不知军使诗中神韵,却总能将之记住,以遗后世。”
李曜笑着摆手:“折兄说笑了,哪有什么诗意。”
折嗣伦只当李曜学着文人习惯,故作谦辞,哪里肯依,再说李曜如今享誉文坛,若是为府谷写下一首诗,则他折家岂非也要跟着出名?当下非要李曜赋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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