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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言,登时令秦卫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吐沫。他能听出钱大人的弦外之音,也知道钱大人真正想问的并不是天机阁的遭遇,而是惨死在天机阁的白锦。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钱大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白锦追随他多年,一直尽心尽力,矢忠不二,如今突然遭难,于公于私对钱大人都有莫大影响。
“是我思虑不周,疏于防范,让柳寻衣……有机可乘。”
“你只是疏于防范?”钱大人眉头一挑,似是将信将疑。
“是……不!不是……”秦卫在钱大人的审视下,先是含糊其辞,后又匆忙改口,“我承认,当夜我面对柳寻衣时……确实顾念昔日的情义,不忍与他拼的你死我活。却不料,白大人嫉恶如仇,根本不肯听从我的劝阻,贸然对柳寻衣出手……不幸的是,白大人虽身手不俗,但和柳寻衣相比却……差距甚远。因此,未等我出手相助,柳寻衣已以雷霆万钧之势将白大人斩杀。此事错在于我,我无法狡辩,也不敢狡辩……”
其实,这段解释早在白锦死的那一夜秦卫就向钱大人说过。只不过,钱大人一直对白锦的死耿耿于怀,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细节。
“白锦的性子本官心知肚明,他死于冲动莽撞……不能怪你。”一提起白锦,钱大人的眼神不禁变的有些黯淡,口中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又道,“既然你不忍对柳寻衣出手,为何最后又刺他一剑?”
闻言,秦卫颤抖的眼神骤然一凝,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心里,柳寻衣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大人是恩同再造的爹娘。至于爹娘与兄弟究竟孰轻孰重,以前的我反复无常,琢磨不清,但十天前的那一夜,当我亲眼看到柳寻衣欲对大人痛下杀手时……我找到了答案。”
时至今日,柳寻衣俨然已变成秦卫内心深处的“隐疾”。每每提及,心脏都会抑制不住地阵阵抽痛。
“秦卫,你能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徇私情,本官深感欣慰。”钱大人似乎对秦卫的回答颇为满意,意味深长地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此事……难为你了。”
“大人!”
见钱大人触目伤心,又在为白锦的死而惆怅唏嘘,秦卫赶忙趁热打铁,“噗通”一声跪在钱大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道:“白锦虽然不在了,但秦卫会一直守在大人身边,为大人牵马坠蹬,冲锋陷阵。倘若大人不嫌弃在下出身卑劣,能力微弱,敢请大人将我收在身边做一名使唤奴仆。我虽无运筹帷幄之智,亦无伏虎降龙之能,却有一颗九死未悔的赤胆忠心,愿一生一世侍奉大人!”
“这是作甚?”钱大人故作惊诧,赶忙伸手将秦卫托起,“如今的你可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距本官也只有一步之遥,我岂敢收你为奴?”
“三品也好、四品也罢,皆是拜大人所赐。若无大人抬举,秦卫只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秦卫谦逊道,“我恳求大人将我收入西府,我宁肯在枢密院做一名无品小吏,也不愿留在东府做什么三品大员。只要能陪在大人身边,替大人效命,在下做什么都值!”
休看秦卫说的天花乱坠,实则他绝非甘贫守志之人,之所以心心念念地去西府做一名小吏,一者向钱大人表明自己的态度,讨他老人家欢心。二者为满足自己更大的野心。
秦卫真正依恋的并非钱大人,而是钱大人手中的权力。他毛遂自荐去西府效命,贪图的也是西府远胜于东府的实权。
毕竟,东府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太平盛世尚有几分威力,但乱世之中却难有太大作为。更何况,东府刚刚经历一场风波,上至丞相、下至小吏无不被皇上削权,即使如贾大人这般人物,现在也只是表面风光,实则根基不稳,无权可用。
更重要的是,在“舞文弄墨”的东府,习武出身的人根本没有施展空间,秦卫官至天机侯已是“穷途末路”。再往上,二品大员甚至一品重臣,必须是天子门生、状元及第。单凭此节,自幼舞刀弄枪的秦卫此生此世都难有晋升希望。
至于三品“天机侯”,听上去耀武扬威,其实徒有虚名,只能掌控小小的天机阁而已。和赵元昔日的尴尬一样,走出天机阁后,手中的权力甚至不如一名知县。
单论实权,东府的“三品”远不及西府的“三品”,秦卫甚至不如昔日的白锦。
然而,西府的情况大不相同。西府是武官的地盘,秦卫纵使不仰仗钱大人,仅凭自己一身武功也能混的风生水起。而今再加上钱大人的栽培提拔,前途必然一片光辉。
最重要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三五年后,他极有可能接替年事已高的钱大人,成为手握实权的枢密副使,甚至成为执掌大宋兵马大权的枢密使。
到那时,秦卫才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因此,为实现自己更大的野心,赢得更好的前程,秦卫决定趁白锦身死,钱大人亟需用人之际,小屈大申,以退为进,毅然决然地改弦易辙,投奔西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