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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泽吗?总不能是忘了吧?
“那就也回一封信!”公孙珣一念至此,便朝王象吩咐。“告诉吕奉先……他岳父的罪没法赦,而且为人臣者焉能以天子为筹?顺便提一句鲁阳,暗示一下曹操在那里掌握兵马,他也不可能成事的。”
众人自然无话可说。
就这样,事情大略皆定,接下来几日,公孙珣便坐镇许县,分派各部攻城略地,坐等中原尽入囊中。而随着太史慈引数万辽东、营州援军到达娄圭帐下后,娄子伯那边也开始承担起了大量推进任务,公孙珣在许县这里便愈发显得清闲了,只是与刘表、蔡瑁、吕布书信不停,以作游戏。
然而,凡事不可能一帆风顺,尤其是这年头的通信水平摆在那里,所以仅仅是数日后,不论千里之外的他处……只说公孙珣身前的南阳便又出了两件意外之事。
首先,雍州牧钟繇钟元常在不知道公孙珣和蔡瑁达成了事实协议的情况下,以官渡决战的胜利为契机,直接引兵五千出武关了,然后引来了南阳各处的措手不及……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说不得就能把始终难以摆脱追兵,只能在鲁阳硬撑的曹操,还有因为等待曹操不得已留在宛城的小朝廷一勺烩了。
但很快,第二件事情就毁了公孙珣对南阳的完美设想——一直在鲁阳对峙曹操不松口的徐荣,在听说钟繇出兵武关后,大概是为了抢功,忍不住试图从小道翻越伏牛山,以成奇功。结果却被曹孟德事先察觉,然后联手吕布麾下两名留守鲁阳的健将,也就是魏续、黄渊二人,在鲁阳西面的山峦中打了一个出色的伏击战。
前后谷口封住,中间放火烧山,然后箭雨纷纷而落,燕军临到此时居然遭遇了一场败绩?!
而且须知道,此一战,徐荣损兵折将一时溃败不提,关键是曹孟德经此一战,到底是抓住了空隙,得以摆脱身后大股追兵,脱离鲁阳,从容撤兵,这几乎可以宣告,钟繇在蔡瑁那里的努力要白费了!
对此,公孙珣当然是勃然大怒,却也只能赶紧让程普亲自引在许县休整的中军速速进发鲁阳,一面接应徐荣败兵,一面合兵一处继续追击。
不过,就在公孙珣在许县因为徐荣而大动肝火之际,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以为注定要逃出生天的曹操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军械且不提,雉县为何会无粮?”十月十六日中午,宛城北面重镇,雉县城中,刚刚引七八千兵马退到此处的曹孟德愕然相询魏续、黄渊二将。“此处不是鲁阳身后后勤中枢所在吗?”
而魏续、黄渊二将也只是面面相觑,俨然二人也有些发懵。
不过,在稍微询问了本地官吏后,他们还是弄清楚了缘由——吕布下令带走了一切!
而且,吕奉先似乎是早猜到曹孟德和自己的部属会有疑虑,所以专门留下了一封书信在此。
曹操亲手打开,大略一读,三人却是各自恍然……原来,吕布在信中声称,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掌握南阳南半郡的蔡瑁态度暧昧,隐隐有直接朝到达了丹水的雍州牧钟元常献出半个南阳的征兆。情势危急,为此,宛城小朝廷直接在两日前,也就是曹操刚刚打赢那一仗后,便匆匆启程南下了,而粮食和军械便是那时候派人带走的。
对此解释,曹操虽然无奈,却只能苦笑接受,因为刘表和公孙珣的暧昧摆在那里,这种情况似乎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唯独……
“唯独局势崩坏至此,还能如何?”曹操连日辛苦赶路,更兼之前大败,早已经狼狈不堪,此时更是无奈。“但吕奉先也是知兵之人,为何不能留下些许口粮,好让军队跟上?须知追兵就在身后两日路程,骑兵怕是明日就能追上!”
黄渊听到曹操言语中还是埋怨自家主公,不免不满:“曹公想多了,如此局势,咱们怎么可能真带着全军从容退后?而且这些兵马,本是南阳本地招募的多一些,也不可能真跟我们去江夏的。再说了,我家主公在信中已经写得极为清楚,燕军经之前一败,必然谨慎,说不得已经没了追击的心思,只想收南阳地盘而已……曹公有心抱怨,不如速速和我们一起轻骑往宛城去汇合我家主公,他还在彼处等着我们呢!”
曹操不置可否,只是复又看向一言不发的魏续,而后者虽然面无表情,却是瞬间颔首:“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两位不妨先行,我留在此处解散兵马,然后咱们在宛城汇合。”
曹操看了看此人,又看了看并不在意的黄渊,便即刻颔首应承。
就这样,曹孟德和黄潜九先行,二人只带两三百心腹甲士,又因为那几百骑兵都被吕布提前带回宛城,所以缺马,只能仓促寻些军中驽马,乃至于骡驴之属凑上,勉强算是弄了个三百骑,然后便匆匆赶路向南不止,只留下魏续断后。
而这日下午,出雉县县城向南,沿着淯水行不过五里,曹操便忽然勒马,就在路上提议,临时过河。
黄渊只觉得荒谬绝伦,当即在马上质问:“曹公今日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在雉县城外有浮桥你不过,我以为你是要到博望境内的桥梁处再过,结果却要从野地里过……莫不是之前官渡大败,让曹公失了智吗?”
曹操嗤笑一声,但时局无奈,却也只能向这个夯货稍作解释:“黄司马,我且问你,你以为魏都尉为何要留下断后?”
黄渊再傻也是军中宿将,不至于连这种敏感的意思都听不出来,便是一时蹙眉:“曹公的意思是,魏都尉要趁机投降?他可是我家主公的妻弟……”
言至此处,不等曹操再行解释,黄潜九自己便戛然而止,俨然是反应了过来——正是为此,这魏续才会投降!因为吕布两个妻子,魏续的姐姐可是在长安的,甚至他的外甥女有传闻直接嫁给了贾诩的次子!
实际上,魏续因为吕布娶了袁氏女的缘故,一直有些耿耿之意。
曹孟德见到黄渊醒悟,便不再理会,而是兀自渡河……其实,今日的事情曹操有太多话可以说的,只是懒得说而已。
譬如说,他刚才不戳穿魏续,实在是担忧黄渊性急,而魏续会狗急跳墙,到时候连逃都来不及逃,便稀里糊涂惹出兵乱,死在彼处,届时反而不如让魏续放心留下投降,还能拖延时间。
再譬如说,吕布抢先拿走了雉县全部军械粮草这事,说实话,宛城危急曹操是信的,但彼处真的急迫到这份上,以至于要断了前线军粮?多带一些部队南下不好吗?
或者说,曹孟德当时便有了一些猜度,这是吕布和杨彪担忧自己引大军南下,轻易掌控江夏局势,所以才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来。
至于为什么有杨彪,而不是吕布独自为之?因为曹操心知肚明,单凭吕布一个武夫是不可能算计到这份上的,一定有个政治经验丰富之人教他。
当然了,这种话曹孟德是绝对不会对着黄渊这种对吕布忠心耿耿的武夫说的。而且,他也不担心到了江夏会如何如何,因为已经到了汝南和江夏边界的荀彧那里必然有所准备,便是刘备也不会坐视吕布这种人掌握江夏这种要冲的,到时候,他曹操有一万种法子可以轻易掌握江夏。
时局崩坏,为了以防万一,曹孟德和黄潜九各自沉默,直接利用冬日枯水期提前从野渡越过了淯水,然后沿着淯水西侧继续南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手提防毫无意义。因为连准备投降的魏续都目瞪口呆的是,他刚刚派出使者往北面鲁阳寻找燕军投降献城,还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有四五百建制混乱的燕军骑兵,自北面而来。
很显然,这群骑兵根本就不是因为收到魏续的投降文书才如何如何的,而是出发的更早,并且出发的极为仓促。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骑兵似乎对此处魏续的等待也并不惊愕,他们在为首者,也就是一位唤做徐兴的军官稍微询问了曹操下落后,便继续疾驰向南,去追赶曹操去了……全程理都不理魏续和雉县县城。
大概是因为马匹出众的缘故,傍晚时分,徐兴一众追兵便隔河发现了曹操、黄渊一行人,然后一时大喜,便也临时寻野滩渡河,试图捉拿二人。
其实,由不得徐兴如此振奋,毕竟他那位不省事的族兄刚刚又做下了那种事情,实际上若非如此,作为前锋的他也不至于就信了那封昨日在鲁阳收到的匪夷所思的信函,然后直接动员了区区数百来源纷杂的骑兵冒险追击至此。
而现在看来,他居然还赌对了!
另一边,曹操、黄渊二人俱皆目瞪口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追兵会如此之快。
不过,临此危局,人自有决断,何况曹孟德与黄潜九一个中原枭雄,一个北地宿将呢?二人眼见着徐兴亲自引兵渡河,对视一眼,却也不逃,反而黄渊在前,曹操在后,齐齐率区区两三百骑着驽马、骡驴的甲士反向一冲!
可怜徐兴刚刚上岸,亲眼看到曹操就在身前,却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被对方成功半渡而击,瞬间损失了数十人。
徐子信本人更是被曹操一箭射中,摔落于马下,脑袋磕在了河滩石头之上,身死当场!
可怜一个苗红根正、前途大好的公孙氏麾下宿将,却在大局将定之时徒劳丧命。
徐兴猝然战死,燕军剩余骑士瞬间犹疑于淯水东岸,然后曹操和黄渊齐齐心中暗呼侥幸,便干脆夺了燕军那几十匹好马,然后继续拼尽全力向南逃窜——事到如今,也只有继续逃窜了。
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燕军只有这几百冒进的骑兵到此而已,而且领头人徐兴既死,其余人竟然犹疑一时,并没有继续追击……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是按照建制汇集起来的,乃是徐兴进入鲁阳得到那份匪夷所思的情报后,以军司马这个特殊身份临时征召的。
其中,有徐兴的本部,有徐荣的关西骑兵,还有程普从许县匆匆带来的中军,现在徐兴死了,随行的两位曲军侯,此时却产生了分歧。
一位曲军侯是徐兴的部属,他带头,乃是要带着自家长官的尸体极速回去汇报,对此,徐兴其余部属和部分徐荣部属自然天然同意,同时他们也觉得,现在兵力受损,这个最好机会既然已经错失,那再追下去就没用了,因为已经无法奈曹操何了,对方完全可以从容在今晚进入前方的西鄂城!
而另一位曲军侯,根本就是个骑马的步兵军侯,乃是刚刚因为出使之功官复原职的司马懿,司马仲达和部分人俨然是看到了曹操本人,不舍得这份功劳……而且司马仲达还认为,现在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追兵只有他们这些人,曹操是不可能知道的,后者只会以为身后有大股骑兵尾随而来,又有了几十匹好马,所以不会再战!
甚至,只要追的紧,曹孟德根本不敢在前面西鄂城与夕阳聚入城躲避,因为他会担心被包围。
双方争辩一时,最后却是司马仲达棋高一着:“足下想一想,你家徐司马之前如此仓促追来,俨然是渴望此大功,若此时退,你家司马就是白死了……与之相反,我们现在追去,无论是谁拿下曹操,都少不了徐司马定计之功,也只有如此,方能安慰其在天之灵。”
这种道德压迫让徐兴的属下无法反驳,故此,议论一番后,众人便推司马仲达为首,继续渡河组织追击。
而果然,正如司马懿所猜测的那样,曹孟德等人回头见身后烟尘不断,当日晚间,真的没有敢进入西鄂城躲避。第二日清晨,也同样没有进入夕阳聚。只是倾尽全力,日夜不休,向宛城而去罢了。
但是即便如此,司马懿一行人也追击的极为困难……因为曹操亲卫极为忠勇,那个明显北地宿将出身的黄渊战斗经验也极为丰富,白天还好,一夜之中,对方却是不停的在月下分兵阻拦,使得司马懿等人根本无法追上。
最后,也就是第二日上午时分,当他们遥遥看见地平线上的宛城城墙后,基本上已经没了俘获曹操的信心——原因很简单,他们孤军深入太远,而宛城城墙上吕字大旗旗帜分明,同时城上士卒盔甲耀眼。
很显然,那位公认的天下虓虎正引足够数量的兵马在城中相侯曹操。
宛城北门高大巍峨,通体泛白,这是天子到来后为了彰显威仪专门拿石灰粉刷的,但只是刚刚刷了一个北门便被赶到此处的曹操叫停了,为此渐渐被专门唤做白门楼,据说与下邳的白门楼相得益彰,并称于世。
而就在白门楼前,曹操和黄渊此时引残存的区区数十骑疾驰到城门楼下不远处,骤然停下,很多马匹干脆直接倒毙身亡。不过,此时已经无人在意,因为曹、黄等人看到城门紧闭,城上兵甲耀眼,还遥遥望见吕布本人亲自出现在城头上,早已经大喜过望。
而相对应的,同样疲敝至死的司马懿等人却只能驻马在城外百余步外的地方失望以对,同时还因为部分战马的倒毙而一时忧惧……他们已经后悔追到此处了,没人知道面对吕布能否走脱。
“奉先不要看了,速速开门!”曹操因为战马倒毙摔了个跟头,满面尘土,再加上浑身出汗,早已经污秽狼狈不堪,却依旧显得兴奋开朗,等其人见到吕布从城上探出头后,缓过气来的他更是直接坐在地上大笑出声。“追兵不过数百,直接开城门让我们进去,不必放悬筐下来!”
吕布在城头上仔细打量了一眼曹操,又看了看远处不敢近身的燕军骑兵,却是也微微一笑,先是回头吩咐一声,让数百弓弩手上前在城头居高临下架住弓矢,然后便匆匆转下城头去了……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要亲自下城去接曹孟德。
见此形状,原本就在百余步外的燕军骑兵,更是在司马懿的带领下,稍微后撤,俨然是分外顾忌吕布。
然而,有意思的事情是,原本片刻就可打开的城门,片刻之后却并没有打开。
一开始,城下曹操等人还能相侯,但足足一刻钟后,非但城门没有打开,便是吕布也没有再出现于城头……这下子,就更有意思了。
黄渊一时大怒,直接朝城上自己下属喝骂,但城上却居然没有任何解释与回应。与此同时,司马懿却心中微动,俨然是想起了之前徐兴下令追击这件事情本身的怪异之处,然后心中稍起猜想,便主动前移了几十步,依旧在城墙百余步外的安全距离遥遥相对。
至于曹孟德,其人坐在城门洞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面带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百余步外那张还有印象的年轻面孔罢了。
黄渊又骂了一阵,城上却依旧毫无动静,这根本不合常理,于是乎,连黄潜九这个粗人都一时心中慌乱不已,却只能继续喝骂不止,别无他法……而与此同时,汗水被北风冲刷干静的曹孟德却从容起身,直接朝司马懿和其人身后的那些燕军骑士走去。等到双方相隔不过区区一二十步的时候,曹孟德理都不理身后城上忽然发矢,将黄渊射死在城楼下的诡异场景,却是终于在城门楼外的大路正中立定身躯。
随即,这位大汉司空昂然相对这些紧张到纷纷拔刀并后退的燕军,并朝喘着粗气却始终咬牙没有后退半步的司马懿主动招手,笑意一如寻常:
“来!与你开国侯!”
————我是与你万户侯的分割线————
“及操败官渡,几孤身逃南阳,追兵数百,至宛城下,见吕布相侯城头,不敢再进。操下马笑呼开门,布亦笑而颔首,并下城不见。及过一刻,城竟不得开,而布亦不见返。操乃悟布不纳,己身亦不得免,乃回身昂头笑呼追兵曰:‘来,与尔万户侯!’追者进而斩之,时年四十二。或曰,太祖于许闻之,如丧肝胆,痛彻心扉。”——《典略》.燕.裴松之注
诗曰:
君不见北风吹河风浪黑,白马千群凝一色。
君不见秦燕之兵扼上流,阿瞒阿珣皆老谋。
是时仲夏日渐短,群雄争先莫肯后。
濯缨刑马震天地,焰焰兵威古无有。
只今战态作儿女,便恐汝名从此歇。
嗟敌初来何草草,一夕崩摧万事休。
噫吁嚱,一朝黄龙飞白楼,故人何地唱遗秋?
本卷完。
PS:昨天12点前其实码了五千字,想了想,还是继续码了半夜,然后白天修了半天,等今天一起发了省事,这章不适合拆。
顺便,中秋节第三天和第四天一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