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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依秦岭,西部赵孟吉、王孝先又暂时无心东进,但北面的地利尽失,蒙兀人的骑兵随时能从渭水北岸的平川往雍州纵深处侵袭,甚至能直接穿插到华州腹地,切密关中梁军与潼关的联系………”
韩道昌知道雍华商三州乃是关中最为精华的地区,特别是雍华二州,地跨渭河两岸,土地肥沃,即便关中地区被打残之后,梁军前些年占得关中,招揽流民,也很快在这两州聚集民户上百万口。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地利尽失之后,北面的蒙兀人及东面魏州叛军,即便在石承祖所部被击溃后,犹能轻松集结十数万兵马徐徐南逼。
这时候关中梁军在北线没有险要地利能守,哪怕是蒙兀人放缓攻势,仅派小股骑兵南下侵袭,雍华两州的农耕生产就无法维系下去,关中梁军五六万兵马的粮草从哪里筹集?
除非能将蒙兀人从关中驱逐出去,收复同庆及河津地区,西面则要将赵孟吉、王孝先从岐州、凤州驱逐出去,关中的地利之势才能算完整,
不过,朱裕能败石承祖已是用险,即便蒙兀人的主力收缩回去消化固化晋地,王元逵、田卫业皆是晋国老将,七八万兵马与平夏人的骑兵据守庆州、同州及河津地区,也非粮秣兵甲伤药皆缺的关中梁军轻易能败。
“接下来梁帝朱裕或会与赵孟吉、王孝先议和,但也不会太轻松。”周惮说道。
他昨日赶到光州赴任,要比韩道昌更早了解关中的局势,想得也更透彻,并不觉得关中梁军这次大捷能给他们所面临的恶劣局面带来根本性的改善。
而时间拖延下去,等蒙兀人觉得他们对晋地的控制力已经足够,其骑兵精锐及汉军再次集结调动起来,不仅关中梁军危矣,据守汴京苦苦支撑的韩元齐、陈昆等部也将独木难支,难逃败亡之结局。
韩谦叹气的摇了摇头,撇开关中恶劣的局势不提,讨论起周惮接掌光州的事宜来。
目前要尽快将山寨系的人从均州东迁,有沧浪一事在前,李知诰他们此时也不会为山寨系人马东迁设置什么障碍,甚至他们不主动将人迁出来,李知诰也会动手驱逐,估计近期能有两万多军民迁入光州。
李知诰同时也明确表示,不会让这么多人整编东迁。
目前商议的方案,是山寨系官吏及眷属,由赤山会派商船接到东湖,其他愿意迁入光州的民众,除路引之外,由制置府按户发放五缗钱路费,到光州后再发放相应的安家费。
此外,韩谦计划将潢川、乐安两县重新划归到光州治下,但即便如此,光州未来也仅有民户七万余口。
考虑后续淮河沿岸有维持长期军事对峙的可能,这些人口还将主要安排潢河、谷水河上游靠近淮阳山、桐柏山的浅丘低岭区域。
而在这些区域,要将农耕生产安排好,就要修造更多的堰坝拦截水源,并通过槽渠引水,才能浇灌更多的田地,耕种成本要比临近淮河的平原区域高出一截。
然而这些事必须去做。
在霍州、寿州、濠州三地,韩谦也是尽可能将民户引导着往南安置,千方百计的增加巢湖沿岸的人口密度,疏散寿州、濠州、霍州中北部邻近淮河的民户。
这些都是考虑蒙兀骑兵长驱直入、直接占领或使魏州叛军彻底占领河淮地区作准备。
好在淮西地广人稀,土地是极其充足的,而巢湖两翼以及滁洲境内的土地也更肥沃。
当然,棠邑对淮西的田税倚重程度相当有限,更主要还是倚重棉布、铁器等初级工业品对大楚腹地及周边势力的倾销,这也决定了棠邑并不能简简单单的去做一个地方割据藩镇势力。
这次蜀国割让硖、梁两州,地利都相当关键,但棠邑不取的根本道理就在这里。
棠邑目前做到的,就是令其他势力找不到借口,也没有能力对赤山会的商贸进行封锁。
截止到全年底,滁巢叙三个核心州,种植棉田总计超过一百万亩,一年收获籽棉九十余万担,外销规模扩大到六百万匹棉布、十数万担棉絮;仅此一项每年就能直接为制置府贡献上百万缗的收入。
除叙州诸县之外,东湖、龙潭、淮阳、亭山、永阳、南谯等境内拥有优质煤铁矿产资源的九个县,也都大力推广双炉炼铁法,去年所炼制的铁料也成功突破一千二百万斤的门槛。
不过,目前棠邑外销的铁料,包括兵甲战械在内,还以附加值高的精炼铁制品为主,总计不足二百万斤,每年能为制置府提供二十万缗钱的收入。
棠邑所炼制生产的铁料,目前主要还是供给内部耗用。
这主要还是淮西诸州经营开发,需要投入的各类铁质工具数量极大,去年仅农具生产就耗用六百多万斤铁料,达到人均六斤的水准,但恰恰是大量精良铁制农具以各种方式大规模发放下去,淮西诸州的农耕生产才恢复如此之快。
倘若没有如此巨量的铁质工具投放下去,开垦荒地、梨田锄草、开挖河渠等等工程之事的效率不知道要慢上多少。
后续淮西农耕生产对铁制工具的需求,会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之上,但韩谦有意推动铁制品在架桥等工造之事的应用,内部对铁料需求还会快速增涨下去,但同时后续也会推动加强对外部的倾销,利用成本及质量上的优势以及赤山会铺开的商贸网络,与各地地方上的冶铁业争利。
这意味着棠邑的铁料冶炼还需要大跨步的发展下去。
工师学堂的工师前年初在渠阳山岭深处发现一种胆水,用置换法能生产铜,韩谦推测俗称的胆水,应该是一种含铜化合物溶液。
工师学堂在此基础之上总结出胆水炼铜法,前年下半年正式在渠阳设立冶所,去年整整一年就耗用两百万斤铁料,炼出八十万斤铜。
前朝以来,冶铁业荒废良久,即便如此,江淮精铁一斤也仅售五六十钱,粗炼的生铁价更低,十数钱到二十余钱不等,但铜价则实打实的一斤值百余钱,甚至直接可以充当硬通货交易商货。
大楚铸制的铜制钱,标准也是一千钱值一缗用铜六斤四两。
两斤半粗铁,用胆水炼铜法能得一斤铜料,怎么算都是一桩极合算的买卖。
渠阳新设的这个冶所,一年就为制置府贡献四万缗钱的收入。
渠阳乃是新置县,沿渠水上游收编生番为户,截止到去年底才有民户两万余口,耕种田地十六余万亩,每年所能征得的田税折合钱粮也仅有四万缗左右。
当然,对铁料的消耗也是极大。
韩谦并不会对胆水炼铜法进行保密,毕竟叙州目前仅发现了一处胆水,要是在其他地方能发现更多的胆水或其他类似胆水的含铜化合物溶液资源,此法推广出去则利于生产更多的铜料。
一方面江淮地区的商贸规模想要进一步扩大,生产更多的铜铸造铜制钱,以及推广金银等贵金属在商货交易中的使用,都能扩大民间的货币供给,另一方面此法推广开来,会直接扩大对铁料的需求,最终受益的还是棠邑日益发展的冶铁业。
虽然上千斤万的铁料及铁制品供给内部,各种榷税、市泊税及过税定得较低,但如此巨大的规模,去年还是为制置府贡献十数万缗的岁入。
除开布铁之外,婺川井盐年产量稳定在十二万石,则也给制置府提供近三十万缗钱的收入。
很可惜婺川井盐的产量很难再继续扩大,要不然收入至少还要增加一大截。
淮西诸州县目前上百万人丁,每年食盐消耗也在十万石以上,目前只能从盐铁转运使司购买,然后每石加上一缗的榷税转售各县的盐商,每年要白白被盐铁转运使司吃掉十数万缗钱的盐利。
朝廷派陈景舟使蜀,韩谦写了一封信给陈景舟,希望他到蜀都后能代表棠邑,跟王邕谈成一项协议,即蜀国每年所承诺的岁贡由棠邑承担,但蜀国需要将能生产井盐、位于渝州最南部的盐田埠割让出来,并入婺川县。
这事要是能谈成,棠邑每年所能生产的井盐,便有可能提高到三十万石左右,扣除岁贡部分,棠邑每年还能多得十数二十万缗钱的盐利。
还有一项棠邑所极力推广的就是煤矿开采,目前叙州及淮西诸县,每年开采煤炭五十余万担,但仅能供给叙州及淮西诸县内部耗用,在韩谦看来还远远不够。
五尖山煤矿正大力开发之中,预计秋后投产,前两年的产出,就能叫棠邑的煤炭产量增涨一倍,便能供应京畿等地。
虽然煤利可能还不及造船,但煤铁的大规模使用,是生产力快速提高的基础。
也恰恰是从布铁煤盐等初级工业品的各种榷税、市泊税收入,能达到如此规模,韩谦去年初才决定,将田税收入都留归州县地方支用。
这与寿州军统治淮西,拼命压榨地方,区别太大了。
这也同时决定了棠邑在维持强势的军事实力及威慑之余,也要与各方势力保持好脆弱却不能随意断裂开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