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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毓身子晃了晃,白着脸,一路红着眼睛,骑快马回了京城。
他进了城,还没靠近梅府,便听到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他猛地勒住马缰绳,忽然不敢靠近梅府,他不敢去看每次见了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硬邦邦地躺在棺材里。
他一直混账,祖父对他恨铁不成钢,气的动家法,他动他的,他跑他的,但在西南境地时,他却是收到了他好几封书信,虽然是骂居多,但字里行间也隐晦地表扬不少。
更甚至,在赵宰辅灵堂前,他与赵小姐定终身,事情传回来,他也没说什么,只在他回来请罪时,拿着鸡毛掸子照着他身上敲了两下,比挠痒痒还不如。
哦,他还骂了他一句,“老赵小子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拐骗了人家闺女,还在人家灵堂前订婚,让人家估计走都憋了一肚子气,你可真出息!少不得等我下去给他请罪了!混账东西!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儿!懒得说你,滚滚滚!”
如今,那日话语刚过去几日,历历在目,但他却真去请罪了。
如今,不知道见着赵宰辅了没有?
他骑在马上,不知不觉默默流泪。
前来梅府吊唁的人,一大早上,车马都聚在了梅府门口,排出了长长的一条街。梅老爷子别看对待梅舒毓身上时常气怒暴躁,但为官时却是平和得很,不与人交恶,与如今的梅舒延差不多,退了朝后,更是安心颐养,也只为太子选妃时出面过。所以,前来吊唁的人极多。
大家也都看到了骑在马上无声地泪流满面的梅舒毓。
其实,梅老爷子最操心的,好像就是梅舒毓了,因为梅舒延太乖了,不用他操心,凡事都尽量做好,偏偏梅舒毓天生反骨,是他口中的不肖子孙。
不过如今,梅舒毓自成才,深受太子殿下器重,梅老爷子就算这般走了,应该也是放心的。
安阳王妃一早就来了,下了马车后,见到梅舒毓,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说,“你这孩子,刚从京外回来吗?赶紧进去吧!”
梅舒毓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下了马,对安阳王妃见礼。
“走吧!真没想到出了这事儿。”安阳王妃拍拍他肩膀,心里想着赵清溪和这孩子也算是般配,如今两个人一起守孝了。
进了梅府大门,前院已搭建了灵堂,府中的夫人小姐小公子们,都聚在灵堂前,一个个或是正哭着,或是正眼睛红肿着,见梅舒毓回来了,都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梅舒毓红着眼睛站在灵堂前,棺木没盖,搭了一块黑纱布,他站了一会儿,一手掀开,露出了梅老爷子的尸身。
梅老爷子就跟睡着了一样。
梅舒毓盯着梅老爷子看了一会儿,伸手戮了戮他的脸,大夫人惊呼一声,立即上前喝止,“毓儿,不准大不敬,死者不能乱动。”
梅舒毓仿佛没听见,沙哑地开口,“老头子,你说你,走这么早做什么?还没看见我娶媳妇儿呢。”
大夫人瞧着他,他虽这时没哭,但刚刚门房来报,说二公子回来了骑着马站在门口哭,这孩子多伤心啊,或许比他们所有人都伤心,那祖孙俩虽时常一个打一个躲,但感情自然是在打打闹闹中更深厚的,老爷子其实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于是,她不说话了,众人又都伤心地哭起来。
梅舒毓又摸了摸他的手臂,沙哑地说,“硬梆梆的,这回抬不起来,打不动我了吧?魂儿呢?已走了?还是如今就站在边上看着我?你若是魂儿还没走,就闹个动静,让我知道知道。”
这时,一阵冷风,挂起了白帆,不知是听了他的话,还是碰巧来了风。
但这时候,都信鬼神,众人顿时都觉得梅老爷子就在这灵堂边上站着呢,倒没有胆子小吓破胆的,梅老爷子除了对梅舒毓横眉怒眼,对其余人,没个不和蔼。
梅舒毓抬眼看了一眼那飘动的白帆,收回视线,哑着声,漫不经心地说,“行吧,你还没走,所以,你看着,你死了,我才不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