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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相貌,一眼看去,便很值得信赖。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握着苏嘉的手,感觉到微弱的脉搏仍然存在,一颗心才算落到实处。
医师又补充道:“她伤势沉重,虽未好起来,却也未曾恶化……真是奇怪……”
到了午后,苏嘉果然醒过来,淡定地接受了自己的状况,“我的情形有些特殊,如今这样就算不错了。”又对医师表示了恰当的感激——他的药物止痛效果很好。
医师拱拱手,觉得终于有一个正常人可以交流了,“在下杨佗,奉潞王妃之命前来看诊,小姐无需客气。”
然后,杨医师就看着潞王妃这位堂姐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笑倒在濮阳怀里。他看看自己,并无不妥,实在想不通为何潞王妃与她的堂姐初次听到自己的名字,都是如此奇怪的反应——他出自弘农杨氏,名则取自神医华佗,怎么想都没有可笑之处啊。
苏嘉笑够了,便被杨佗和濮阳两个人逼着开始养伤。濮阳自己也是伤患,但得益于杨佗高明的医术,外伤愈合很快,受创的内腑经脉也在缓慢恢复。
这段时间里,苏绮对“唯我堂”的攻势越来越强,那个笼罩江湖百年的庞大阴影已在逐渐散去。江湖风起云涌,动荡不安,好在养伤的两个人都未曾被波及,他们也不大想关心这个——该报的仇都报了,不必还纠缠着过去的恩怨不放。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照到身上暖融融的,苏嘉半躺在廊下,眯着眼哼唧:“无聊啊无聊,不在无聊中爆发,就在无聊中闷死。”
一个“死”字令濮阳心惊肉跳,涩声道:“去外头市集里看看?”
“好啊!说好的糖葫芦和小金鱼呢~”
“……你在吃药,不能吃山楂。”
“所以你要带我去看小金鱼吗?!”
“你可以闭嘴了!”眼睁睁看着她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靠着杨佗种种灵丹妙药连同他的内力支撑,才能勉强维持清醒,她竟还想逗他笑——他如何快活得起来?
洛阳不似长安设有东西二市,南市繁华却不亚于长安。苏嘉裹着厚厚的狐裘,白色裘皮出了一寸多的风毛,尖端闪烁着莹亮光泽。她肤色本就偏冷白,因为伤势沉重,更是苍白得仿佛要与狐裘化到一处。
濮阳眼光只在她周身打转,丝毫不关心周围境况。忽地被她一拉,只得停下来,偏头去看道旁一个小摊子。
这是南市中最不入流的小摊,贩卖给小孩儿玩的蛋壳画。那蛋壳画却精巧——乃是挑圆滚滚白生生的鸡蛋,将大的那头戳出一个小小口子,倒出蛋清蛋黄,里外洗净,用蜡封了口,再在外头用颜料绘上花鸟鱼虫等物。
见她不错眼地盯着看,濮阳便取钱,挑那有趣的捡了几只,递到她手中。
苏嘉一愕,随即脸红。踌躇一下后,接过来也不道谢,只是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她玩得高兴,濮阳唇边也现出一缕笑意来。
两个人在南市里漫无目的地东瞧西看,因她极为衰弱,只得靠在濮阳怀里,因此便极为显眼。不一时,竟有卖花的小姑娘围上来兜售早春花朵,苏嘉一看便笑起来:“迎春、杏花,怎么这么早就开了?”
卖花的小姑娘口齿伶俐,笑嘻嘻道:“今年天暖,花便也开得早。小姐插上一枝,人比花娇呢!”她们花农自有秘技能令百花在冬日绽放,只是不能透露给外人知晓,便只拿吉祥话儿凑趣。
苏嘉拿手指戳戳濮阳腰间:“濮阳哥哥,人比花娇哎……”她本就不是美人,现下又病骨支离的,哪里配得上这个词,倒是濮阳俊美无俦,很可与花一比。
被她喊一句哥哥,濮阳又脸红了,轻咳一声,买下两枝粉色杏花,让她捏在手里玩。小姑娘见她不簪起来,很是遗憾,好在钱给得多,便也不计较了,捧着花篮又往别处叫卖。
“细看下来,这花真是好看。”她把花枝往他脸旁边一比,歪头端详一会儿,笑起来,“还是你更好看。”
前方一座酒楼,她又拉着他进去,命店家将好酒一样打了一点来,一样一样嗅过去,有几样用舌尖尝了一尝,又不住问这问那,在旁伺候的小二额头见汗,几乎要怀疑她是对手请来砸场子的,她才最终选定了最清甜甘美的一种,要了一坛抱回去:“这‘醉和春’再藏几年,辛辣尽去,说不定更好喝呢。”
苏嘉笑盈盈的,“留着给你喝。”
从前她不许他喝酒,这些年来他便很少沾这东西。如今解了禁,竟也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快感。
算起来,这大约是他二十多年来最快活的日子吧,因为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不再懵懂,不再思念,不再怨恨。
从未如此满足,更生出无限不舍。可快活全被一层又一层的忧虑掩盖了去,在最该高兴的日子里,全然高兴不起来。
濮阳不动声色,却心痛如绞。
若是可以,我愿将我的生命分给你。
若我们能够长长久久地走在街市上,你康健如往昔,尝美食品美酒,观繁花看盛景。
那时候,我才能真正快乐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