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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不管,但矿工们自己必须担负起这个工作,因为毕竟矿脉是他们赖以吃饭的保障。但寻找矿脉需要投入相当大数量的人力物力,在官府不支持的情况下,矿丁们自己的努力成效很少。
这就是鄂州五金矿石产量萎缩的根本原因所在。矿监的无作为导致了迟迟开不出新的矿苗,而旧洞穴却因为开采枯竭而一个一个关闭掉。
不仅是这样,大概是因为害怕麻烦,官府又从比例分成的课税制改成了交纳固定数量矿税的制度,这对于国家当然是旱涝保收。但对于采矿量越来越少的矿山来说,矿丁面临的压力在不断增加。
当然官府并不是完全无视这个问题,每次有人组织去请愿的时候,官府总会酌情消减课税。但课税就是矿监们的功绩,三天两头的让他们的功绩削减,对于视进阶和政绩为唯一目标的官员来说不亚于从身上割肉。
官府与矿丁的矛盾由来于此。
另外,官僚系统的效率随着时间的退役而下降产生的种种弊端也同样映射到了矿监方面。比如上下收受贿赂、遇事推衍塞责,不关心矿洞的安全,以及对因为矿难而死亡的矿丁们没有善加安抚等等等等。
这是一个王朝进入疲劳期之后从各个方面展示出的点滴细节。
白翊杰只是静静地听着云复生的抱怨,并不轻易开口,只是偶尔多问一两句细节。等云复生全都说完之后,他依旧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且回去,这些问题稍后我自有分说。”
如是这般,今日遇到的把头可谓千般模样,但大致上,白翊杰都将他们归为以上的三类。对于如何整治矿坑的秩序,提高矿石产量,白翊杰在心中也自有一番打算。
第二天清晨,白翊杰让许世清召集了附近矿坑的矿丁到大屋外的平地上集中。
大屋内外黑压压的聚集了几千人,一脸污秽的矿工们眼睛都望着在厅堂上正坐的白翊杰。
“各位都是耿直之人,闲话就不多说了。”白翊杰朗声说道:“我受京湖转运司、鄂州知州衙门和御前诸军驻扎江陵襄阳等处副都统司(荆鄂副都统司的正式名称)委托,先来经理矿山开矿课税诸般事宜。现下有几桩事情要对各位公布。”
“其一,规定矿洞每时辰的矿工薪饷最低下限,以及矿工每日工作时间的最高上限!”白翊杰把声音提得更高:“国家治理矿山以仁义为本,为了区区矿石累死众位兄弟,并非是皇上和朝中各位大臣的本意!天子治民以德,但是有的人为了完成官府的课税,变着法的压榨矿工们,这是对皇上和国家的最大侮辱!自古以来,矿工的死活都是由把头和矿监说了算,但今天开始,由荆鄂都统司和转运司说了算!任何把头违反最低下限薪饷和随便增加工作时间的,各位可以向荆鄂都统司衙门实名举报!”
他此话一出,堂屋内外一片死寂。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白面书生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自姜太公开山取铁以降,天下间从来未听过这样的办法。
白翊杰却是成竹在胸。当他在襄阳城中跟郑云鸣谈起在矿区使用新技术和新器械来提升矿洞的产量时,第一条就谈到了猝然将这些加诸于现在的矿坑中,绝不会取得郑云鸣想要的效果。
技术的推行并不是任何人或者组织强行推动就可以实现的。任何新技术的扩散必然有其自身的原动力。从历史上看,新技术的采用要么是新兴市场的开带来的产能严重不足,要么是劳动力因为某些原因大量损耗造成的用工不足,使得人们必须在单独的手工人力之外求助机械的力量。倘若没有这个因素存在,单一封闭的农业文明环境下的手工业者们更愿意依赖人的力量来完成工作,而不愿意依靠陌生且昂贵的机械。这在历史上可以被称作“机械恐惧症”。
这种机械恐惧症的强大,有时候简直难以想象。在另一个位面*时间推后大约七百年,在西方工业文明已经占据中土市场六十多年,机器工业对手工业构成绝对优势之后,中土的广袤农村和乡镇里的手工业依然顽强生存。即便在西方各国,手工业者的巨大传统惯性也让新技术的推进举步维艰。一项明明能够立刻将生产率翻倍的技术总是要经过少数先验者的尝试,继而被众人效仿,经过几十年时间才能逐步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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