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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从东方露出炽焰如血的大盘红脸,苍山也染上如血一样的红霞,闲云如血。昨夜的硝烟,随着西风遁去了。早晨的世界,显得温和而又平静。田野里的绿油油的水稻,兴奋地直起腰身。
平静的早晨时光很短暂,大战即将到来。人们从这个宁静的早晨开始,就闻到了比昨夜更加恐怖的战争气息。
顾徵鸿杀气腾腾的,已经整装待发。
徐元东满意地听取了先遣工作和敌情的汇报,确定了各团的具体攻击任务,按照师参谋部全线发起战斗的规定时间,通知全旅在今天上午八时正,向各个部队的当面敌人开始攻击。
电话总机已经向各个部队的参谋机关、政治机关发出通知,对准钟表的时间。
所有的钟表指针,向着八时的罗马数字刻度缓缓弹动。
全军指战人员的心,象钟表的摆一样,平匀而有节奏地弹动着,向着上午八时正。这是长久渴望的时刻啊!他们紧张而满怀兴奋地迎接着战斗的夜晚。
全军浸沉在空前忙碌的气氛里。
擦枪、擦炮、磨刺刀,整理和曝晒炮弹,枪弹,捆绑炸药,扎云梯,研究战斗动作,讨论负责敢死队的党员战士和非党员战士的战斗互助,订立功计划等等工作,在战斗连队里加紧地进行着。
电话员们忙碌地在田野里、山谷间奔跑着接线、架线。
油印员们忙碌地印刷彩色纸张彩色油墨的宣传鼓动和火线对敌喊话的口号。
骑兵和步兵通讯员们忙碌地在军、师、团、营、连的驻地之间奔来奔去,送递文件。
电台报务员们的指头,在收发报机的指盘上,忙碌地“滴滴哒哒”地颠动着。
电话总机接话员的两只手,忙碌地把接话机的插头拔下、插上。
厨房里蒸汽腾腾,炊事员们忙碌地为战士们准备火线上吃的干粮。
阵地上,指挥员们隐蔽在障碍物后面,伏在地上,用望远镜悄悄地观察地形,选择攻击的道路。
没有一个闲人,没有一只闲手,没有一分一秒的闲空。
太阳刚刚爬上东山,天空缀满鲜艳的彩霞。
队伍源源不断地走上阵地的攻击地点,各在各的岗位,等候着攻击命令。
徐元东站在石门城北边的一个山头上,三个信号兵紧握着装好了子弹的信号枪,守候在他们的身边。
石门城的南边是醴水。
这时候,坐在山头上的电话机,象一只威严的黑猫似的昂着头,凝神地等候着山下的战斗的消息。
敌人似乎十分安闲、沉着,一点动静没有,连飞机的响声也完全停歇了。
最后一片如血一样的云霞被风吹散。
全体按着扳机准备射击的战士们的眼睛目光灼灼,焦急地伫望着山头上的军指挥官。
\哈哈\
\哈哈\
二个人同时地听了听怀表摆动的声音。
这时候,最大的权威者是表的指针。越是人们对它的迟缓的步伐感到焦急,越是不肯改变它那不慌不忙的姿态和速度。
隐隐的山,隐隐的村庄,隐隐的吐丝口镇,寂寥地躺在青翠如碧的山色里。
“准备!”徐元东向信号兵命令道。
信号兵的身子抖动一下,举起了信号枪。
五分钟,竟是行走得那样缓慢而艰难,不肯遽然消逝啊!
徐元东站起身来。
顾徵鸿束紧了一下武装带。
信号兵的枪口瞄准着石门上空,右手的食指贴按在信号枪的扳机上。
“射击!”徐元东的一对眼珠看着指着八时正的表针,响亮地叫道。
三颗鲜红色的流星,一颗赶着一颗,在晴朗的高空里急驶,划着一道一道的弧形红线,戳破了清晨的寂静,引得眼前的战场燃烧起来,轰响起来,震荡起来。
一声一声的炸响,紧接着一团一团的火光,连珠般红的绿的曳光弹,出现在石门城的周围、上空。
……
“战斗开始以后的十分钟内,石门城墙的西面和北面,就给黄色炸药炸开了两个缺口,队伍迅速地攻进了石门的街道。”
石门前线的第一封战报拍到镇守使督署参谋部。大家长出了一口气。
“石门东北角的龙庄和西北角的青石桥,是敌人两个外围支撑点,在进攻四十分钟以后,也被攻占,两处一千多个敌人,遭受到被最先干脆歼灭的命运。”
接下来的战报,让大家倍受鼓舞。
参谋部里一张巨大的地图的周围,坐着薛岳、胡宗南和师部的一些工作人员。他们在滴滴答答的电报的交响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窗外斜斜照射进来的明媚的阳光映照着他们兴奋的脸。
“没想到这样快就攻进去哩!”胡宗南吸着烟,得意地说。
“这要感谢顾徵鸿!是他发挥党员的先进作用,亲自下马带着敢死队冲锋!”薛岳敲着手里的铅笔,喊叫着说。
这时电话报告说:“南街口的一个高屋子已经占领,一个排的敌人消灭了一半,一半逃走了。”
接着又一个电话报告说:“西门楼上的碉堡被炸毁了,一个班的敌人被肃清。”
胡宗南笑容满面地发表议论说:“这个敌人,我看是一块豆腐,不经打!”
“豆腐?你说得轻快!”薛岳不以为然地说道。
“顶多是块豆腐干!”
“嘿!不是那样简单!豆腐?豆腐干?枪刚才打响,同志!差不多有一万人,要个喉咙吃哩!”薛岳板着脸孔,“顾徵鸿为了爬上敌人的城头,丢了半条命。战地医生说,他的腿得钜掉!”
……
江大帅在镇守使督署里,很多事情也插不上手,听完蒋志清的汇报,心里一阵烦躁。石门之战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有突破。心里担心,却也插不上手。他真怕自己忍不住跑去参谋部混乱下指令,干脆出了镇守使督署,在街上闲逛。
在街上,随时可以看到从石门和桃源战场撤下来的重伤员。
广德医院的女护士玛丽亚跟着罗感恩医生上街看热闹。街上的商人们无事不晓,他们说,这第八师已经和湘西护法军打起来了。洞庭湖上小鬼子的兵舰压城,这回,这个江大帅要倒霉。
不过,常德城的第八师并不像商人们嘴里说的那么倒霉,这支队伍尽管四面楚歌,他们应付的疲惫不堪,但小伙子们精神头十足,一个个晒得油黑锃亮,两只白白的眼仁放光,一路上嗷嗷叫地吼着军歌扑上战场。那些从战场退下来的伤员,更是雄赳赳,觉得自己光荣的不得了。
不过玛丽亚现在觉得这些人也很固执,原因是罗感恩医生看到一个重伤病人,一个很年轻的军官,罗感恩医生一眼看到他身上那种会加重他伤势的护理技术,职业病发作的罗感恩医生上去要给这个军官诊断,遭到无理的拒绝,还有谩骂……
几名夫子抬着一副担架,停在了路边,趴坐着一个身上缠了绷带的二十岁上下的军官,那人脸盘方正,眉峰处都有棱角似的,好像石头雕刻出来的,看上去有点南人北相。
罗感恩医生也是轴,双方僵持不下。
江大帅正好路过,就听传来一阵吵嚷声。
“这多人在这里干什么?开会吗?”江大帅往人群里挤,茫然地问道。
顾徵鸿右腿、额头、肩膀缠满了渗血的绷带,他显然在剧痛发作中,情绪狂躁,目光失神,口中时而高喊:“滚!想锯我的腿,没门!……我不能没有腿,不能没有……”
“顾徵鸿!”江大帅惊呼一声。
顾徵鸿满脸是血和硝烟,不过江大帅还是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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