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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后,杜甫又施了一个拱手礼后才在榻前胡凳上坐定身子。
唐离知他本就是这种人,是以对杜甫这些行为倒并不吃惊,对他口中的称赞之语也只笑笑而已。
问了伤势,叙了寒温,杜甫才又道:“不瞒别情,某初到教坊司时见少兄料理官事多在不经意之间,每每上衙也有迟缓。也曾心下暗道别情少年得志太过以致怠慢王事,今日始知少兄虽疏于小节却能谨守大义,往日种种却是愚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惭愧!”说话间刚刚坐下的他又半起身子再行了一个拱手礼,随后不等唐离说话,他已是长叹了一声续道:“只可叹那王忠嗣半世英明啊!”
唐离听他言及王忠嗣时感慨良深,不由接话问道:“怎么,子美兄与此人相识?”
“他乃朝廷镇边大将,愚兄却不过一介寒儒,如何能识得?”杜甫微微一笑道:“某开元间初应进士科失礼,遂携囊游历数载,也曾到过陇右、河西地方。这陇右道北接回鹘,河西则扼守西域进京门户、南接吐蕃,都是与异邦比邻的多事之地,以前每到岁秋必有胡人越边侵扰,尤其荒年更是如此,当地百姓实是不堪其扰。后王忠嗣镇守陇右时整军备马,数年间胡骑匹马不敢越边,当地百姓实对他感激地紧,甚至还有悄为其立生祠者。即便在军中,王大人也能提拔才俊、爱惜士卒,这些都是愚兄听当地百姓军卒亲口所言,断然不会差的,只可惜如此名将竟做出纵兵乱法、交通敌国之事,将半生英名毁于一旦,岂不可惜可叹!”说话之间,杜甫早收了笑容,及至说完又是叹声不已,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若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唐离还不免心上还要怀着三分疑问,但自杜甫口中而来,更是他亲自游历所见所闻,却容不得怀疑。
依杜甫所言,再据当日玄宗所说王忠嗣身上那累累战创,此人断然不该做出交通帝国之事,再想到别情楼那八个牙兵诡异的来历,唐离益发觉得此事大不简单,只是其中关节何在,他却一时难以想得明白。
暂将此事搁置一边,二人又闲话片刻后,杜甫也不便多打扰,留下近几日的诗稿后告辞而去。
随意翻着那诗稿,目送杜甫离去的唐离心思还在王忠嗣身上:“这些事分明不像其所为,为何他却会供认不讳?还有那八个大食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何以行踪如此诡异?”
唐离脑海中反复思量着这些疑问,以至于连正走进来的杨芋钊也没察觉到。
“好家伙!如今想见别情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你家那二夫人实在是狠,竟生生逼着我熏香了半个时辰才肯放人,如今怕是见李相爷也比你容易。”杨芋钊进了门,边掸着袍衫边抱怨说道。
“老杨,你别不识好歹,那香可是太医令亲手调制,一炷合着六七贯钱的,我不开口找你要香钱,你还好意思说话。”将手中诗稿放于榻内,唐离笑着一句顶了回去。
两人又玩笑了几句,唐离等他坐定之后,立即开言问道:“快说说,如今事态如何?”
“皇城倒是平静的很,宫里边乱的都没边了,昨个儿,今个儿连着两天陛下都没有上早朝了,”探头看看唐离的伤势,杨芋钊也是一叹说道。
“都已经结痂了,过几天就好。”虽然穿着衣服,但被一个男人盯着屁股看总是别扭,唐离伸手推了一把杨芋钊道:“快说说,到底怎么个事儿?”
“这会儿知道急了,不就是廷杖的外伤,看你老婆把门管的那叫一个严!别情,你能不能长点出席,好歹一榜状元出身,怕老婆成个什么体统?”杨芋钊正自说着话,见唐离脸色不对,随即摆手道:“好好好,就当我没说。”
看着杨芋钊的脸,唐离恨不得就此一掌拍上去,“还不快说!”
“当日你被廷杖之后,御史台并六部一些官员就有意上本替你折辩,一并再翻出王忠嗣之事,却被老相爷给弹压住了,所以皇城各部如今倒是平静的很,”说起正事时,杨芋钊脸上也没了调笑,“皇城虽然安静,宫城里却闹腾个收不住首尾。你廷杖当日,娘娘出了勤政务本楼后立即就去了太庙好一番哭诉,随后这些日子天天就呆在花萼争辉楼一步不下,连陛下影儿都不照!口口声声只说要出宫,闹得陛下不说批阅奏本,连早朝都没心思上。听宫中传回的消息,就这两天,陛下已发作了三个内宦,两个宫女,没二话,都是当场打死!你说这事儿……”
李林甫弹压住众人不需上本倒好理解,反正那些人肯上本为自己折辩,九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的是宰辅大人脸面。但杨妃闹出这么大动静儿却让唐离吃惊不小,“还有吗?”
“还有倒是个好消息,”杨芋钊说这话时刻意压低了音量道:“前些时上本弹劾你跋扈的人已被查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唐离精神一震,因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势疼得他皱着眉头追问道:“噢!上本的人都是什么来历?”
正在这时,房门开处,就见郑怜卿的贴身丫头青儿走进来幅身一礼道:“少爷,有一妇人自称替她家相公上门赔罪,小姐有意在您这房中隔上屏风见客,少爷听了也好决定怎么个处置,您看……”
“妇人,赔罪?”唐离与杨芋钊对视了一眼后,沉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