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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礼仪,在眼前淡淡汤雾缭绕带来的感觉平静而温暖,眼前的一切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真实,只是这种真实中却别有一股温馨之意,不知为何,玄宗脑海中就莫名出现了自己小时坐在父亲膝头吃食时的场景,在这一刻,原本早已忘却几十年的场景就这样突兀而又理所当然的涌上了心头,恰在此时,杨妃的目光淡淡迎来,看着爱妃笑容恬淡的脸上那自然生的温情,一股迥然不同刚才的温暖在玄宗心间涌起,感受着眼前废除一切华丽及皇家礼仪后平凡的温暖,玄宗心中最为柔软的那根心弦被柔柔的拨动,不知为何,他竟感觉鼻翼处微微有些酸。
“长安城里的小户子人家进食时就该是这个模样吧?”,淡淡的雾气中,杨妃的声音柔柔传来,“说来也怪,怎的臣妾现在满脑子都是少时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情景?”。
听着这柔柔的声音,看着爱妃脸上纯净流淌的温情,年过六旬的玄宗在酸的鼻翼外,眼眶处也有了微微的湿润。似是为了掩饰这种不应该出现在君王身上的感情流露,扭头之间他已大声吩咐道:“来呀,取剑南春酿上来!”。
“且慢!”,耳听玄宗的吩咐,正自吃的尽兴的唐离抬起头来向玄宗笑道:“陛下,臣现在举荐一酒,陛下此时饮之必然百倍爽利”。
“噢?”。
“鱼儿酒,现在最宜就是鱼儿酒”。双眼亮的唐离说完,也不等玄宗答话,已自向那正要应声而出地宫人道:“顺便送些鱼儿酒来,去去”。
见玄宗点头之后,那宫人随即忙忙的跑了出去。
血红的波斯葡萄酿注入琉璃盏中,晶莹剔透的小冰鱼沉浮其中,玄宗似唐离一般持樽而饮。冰凉的酒浆入口,原本热的脏腑经此淳绵的酒液一激。那种冰火交缠地美妙感觉简直难以言表,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忘情的玄宗几乎是与唐离同时叫出了那声“好”字儿。
刚才那番狼吞虎咽也吃地差不多了,此时的同样全身热,额头一片细汗的唐离持樽而品,真个是惬意的很,听玄宗叫好。唐离会心一笑的同时浅笑道:“看月不妨人去尽。好花只恨酒来迟!饮酒不仅要持节,更要适境,如此方是真解酒中真趣。若说这饮之所宜,饮花宜昼,袭取光也;饮雪宜夜,消其洁也;饮得意宜唱,寻其和也;饮将离宜击罄,壮其神也;饮楼宜暑。资其清也;饮水宜秋,泛其爽也;至于现在饮火锅,自然最宜鱼儿酒,取其色如血而寒如冰也!”,许是想到最后这句饮火锅实在太不伦不类,话刚一说完。唐离自己已是忍不住哈哈而笑。
适才狼吞虎咽的吃相着落在此时正持酒闲淡清谈的唐离身上,分外有了别样地滋味,那些宫人们虽然说不清楚,却大多不约而同的想起另外一个人来,天宝初年,那位被贺知章亲口赞誉为谪仙人的李青莲在面对陛下时同样如此该吃就吃,该醉就醉,醉了就睡天子的八宝床,醉中渴醒就吃玄宗亲手喂的莲子羹,十年之后。眼前的状元公虽然不曾如此恣意。但他们身上流淌的情韵却差相仿佛。
“是真名士自风流!此言果然不假!”,玄宗这句感叹的言语刚出口。蓦然就见一头汗水,脸色酡红地凉王霍然而起手指唐离道:“父皇,儿臣不要王侍读,儿臣要他!”。
看了看这个幼子手上空空如也的琉璃樽,再看看凉王直愣愣跟谁赌气一般的样子,玄宗与杨妃相视一笑后道:“王府侍读不过从七品职衔,唐卿却是五品侯爷,如何伴读?”。
见父皇高兴,又仗着几分酒劲而起的凉王闻言,脸上的表情真是失望到了极点,恰在此时,才听玄宗又笑言续道:“罢了,唐卿毕竟是一榜状元,虽不能做侍读,但做睿儿的老师却是才学尽够地!”。
目睹这个近来承欢膝下的幼子脸色转为一片惊喜,玄宗也是哈哈一笑后扭头对唐离道:“朕就将这个幼子交给唐卿了,那些治国的本领倒也罢了,卿家倒是可以多授他些诗词歌舞的本事,如此睿儿年长之后也能有所寄托,而我皇室更多一位风流王爷,岂不美哉!”。
“臣遵旨”,唐离对这个如璞玉一般的凉王并不讨厌,是以闻言之后乃含笑应命。
唐离话音刚落,满脸欢喜的凉王已离坐而出,站在唐离面前恭谨的连施了三礼,算是把这师徒的名声给彻底敲死。
凉王这番小心眼的的动作自然又引来玄宗及杨妃地莞尔而笑,随后几人边吃边聊,气氛着实轻松惬意地紧。
“爱卿亲身参与陇西战事,以爱卿之见,朝廷如欲一雪此次遭袭之辱,需派遣多少军力往攻吐蕃才好”,伸手替杨妃拈了一著在暖房中培育的鲜蔬,玄宗向唐离淡淡开口问道。
不防玄宗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唐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兵不能派!”。
“噢!”,诧异的看了唐离一眼,素知这个臣子脾性的玄宗淡淡一笑道:“这可不象爱卿素来言语。”
听玄宗话里意思有暗指自己好记仇的意思,唐离也不免有些老脸微微红,凌州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记忆,不是他不想报仇,只是现在实在没法报,眼看着明年安史之乱将至,朝廷实在无力再打这一仗。
“不是臣不想报仇,实在是现在没法子报,吐蕃地处高原,其境内多处终年积雪,加之兵力悍勇,我王师若舍守城之长入其境内野战,不仅气候无法适应,供给也无法保障……”,罗列了一条条不能战的原因后,唐离方才总结道:“总之,我王师万不能为一时意气入吐蕃”。
静听唐离侃侃而谈,玄宗眼中的赞赏之色隐藏的极深,反是面容上略带怒色道:“如此,朕难道就白受了这口气不成?”。
“有机会,不是还是大食嘛!”,浅浅一笑,唐离放下手中酒撙,身子微微前倾道:“自阿巴斯谋逆改白衣大食为黑衣大食以来,彼邦东扩之心可谓无一日止歇,其东道节度大使之设置就是显证。只是大食若想东侵,必须翻阅葱岭方可,而与大食隔葱岭而望的正是吐蕃。若我王军现在往讨吐蕃,则鹬蚌相争,大食得利。反之,我既不攻,吐蕃无论愿意不愿意,为捍卫疆土都需力阻大食东侵,如此以来,鹬蚌相争则我大唐得利,如此不攻既为攻,正是兵家上策”,言至此处,唐离冷冷一笑道:“再等上几年,待吐蕃大食打的实力大损时自然就是我朝力之机,介时不仅要报吐蕃袭扰之仇,更要报安西都护府高仙芝将军兵败之仇。将当日临阵叛逃的葛逻禄生擒回长安,千刀万剐以警这些敢于卖国求荣的汉奸!”,后世的教育里,对汉奸可谓是恨之入骨,虽穿越千年,但唐离在这一点上不会有丝毫改变,是以此时他说到葛逻禄时,满心的恨意简直是溢于言表。
“汉奸!”,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玄宗微一思索之后脸色有些暗。
见玄宗如此,醒悟过来的唐离才暗骂自己不该一时情绪激动之下口无遮拦,竟忘了李唐皇室也是有一半胡人血统的,只是这时节若强自解释不免更露形迹,索性面色不改的继续恨声道:“‘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臣等辞人每在诗作中好以汉代唐,这所谓的汉奸便是指背叛我大唐之奸贼”。
“恩”,盛唐诗人作诗时每好以汉代唐,这乃是时俗如此,是以闻听此话之后,原本脸色隐隐不快的玄宗随即释然。
虽然对唐离这番奏答极为满意,但玄宗依然没在神色间表现出来,而且话语中更是无一字置评,反是淡淡的转移话题道:“哥舒翰有本章承上,请自范阳调六万精骑入卫陇西,爱卿刚才陇右回来,对此事以为如何?”。
“来了!”,见玄宗终于问道这个问题,心下激动的唐离沉吟了片刻后才肃容开言道:“臣以为……”。
此事唐离早有腹案,此时自然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一陈述,一时间,整个暖阁中只听见他那满带着自信的声音清朗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