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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副帅,自平叛军集结之日至今已是半载有余,半年以来,无数大唐百姓流离失所,饥寒冻病而死者不计其数;而为支应三十万大军所需,朝廷也已是倾国之力,实已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这其间,尤其是近月以来二位副帅想必同本监军一样没少遭百姓恶骂。而户部及杨相连连催战的信笺想必也没少收。前时我等忍辱迟延的目的是为一战平叛,以免叛军回窜河北道,留下无穷遗患,究其本心是为朝廷计;而今战略大势已成,为朝廷计,便需速战,大战能早一日结束,则万千百姓便少受一日流落他乡之苦。也可使陛下少一日忧心,这些都是我等为人臣子者的本份。今日合议之后,便请高副帅率聚集潼关地江南镇军出潼关,北进河东道,而封副帅则率六万新军沿阿史残军北上旧路渡黄河入河东道参战,三路大军齐发,力争一月之内结束战事,纵然战事不顺,至迟不得拖延到六月中旬”,潼关高仙芝帅帐之内。唐离说到这里,已是拱手做礼道:“某?为监军,绝不插手具体战事指挥,决战在即,就拜托诸位副帅了,若此战能得速胜,某必率先上本为诸位请功加爵;若战事绵延难进,诸军有相互推诿避战之事,本监军天子剑下需也容不得同僚情分!”。
合议之后,封常清即刻带领牙兵回转汴州,而高仙芝也着手准备出兵,一时间潼关上下人忙马嘶地好不热闹,相比之下,倒是唐离自己轻松了许多,当日下午,长安钦使抵达,传天子诏书准唐离回京报捷献俘。
昔我往矣,雨雪霏霏。
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去岁领使职出京时,京畿道正是风雪漫天,而今重走这条旧路,已是春深正浓时节,纵然心中尚有挂碍,但面对如斯美景,唐离也不免沉醉。
过新丰县不久已至灞桥,今日的灞桥早没了往日迎来送往的喧闹,桥这边固然是空无一人,而靠近长安地那一侧却是冠冕云集,皇城六部百官在政事堂首辅的率领下亲迎平叛军首战回京报捷献俘的监军使唐离。
这是春日的上午,千余玄甲护骑环卫的唐离依旧是一身儒衫打扮,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轻骑风流,灞桥另一侧的杨国忠久久的注视着这个身影,双眼中地神色复杂之极,正是眼前这个青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毫不轻他贱他,也正是他不惜借出百万贯巨款扶植自己上位,同样的这个青年曾一度成为自己最可信赖的知心好友,仅仅还在一年之前,他们
尚是亲密无间。但旧有的一切都随着小李相公的身去,身为外戚首领、首辅相公的杨国忠无论心下如何,都只能看着唐离与自己地关系渐行渐远,从友人到政敌,如此急剧的转变怎不令人唏嘘。
“相公,相公!”,身后左侧户部尚书章仇兼琼的小声提醒惊醒了沉思感慨中的杨国忠,自嘲的一笑,肃手略整了整衣袖,杨国忠昂然抬头首领着文武百官向桥上走去。
灞桥另一侧,早已下马步行的唐离加快了脚步,当先向刚刚踏上桥头的杨国忠并百官队伍道:“这只是初战小胜,如何当得起诸位大人如此,杨相,折杀我了!”。
“陛下亲下口诏。命政事堂率在京文武百官郊迎十里,若不是我等臣子劝的急,皇上更要亲来!本朝若论圣眷,再无人能比得上别情你了!”,双手虚扶唐离,杨国忠笑意晏晏道:“别情莫怪。我等这样劝着,也是为将来留个退步余地,若是初战告捷便圣上亲迎,那克建全功、凯旋还朝之日,这仪注该怎么安排?”。
听着杨国忠此言,想着数月不见的小皇帝,唐离心头不免涌起一股暖意。心下虽是如此,面上却不为所动。边听杨国忠叙话,边向后边随来的诸部尚书含笑拱手为礼,“杨相说地是正理。为圣上分忧本是臣子本份,如何当得起陛下亲迎”。
“首战大捷,数万敌军束手称降,阿史那承庆自杀,这岂能算得小胜?”,言至此处,杨国忠略侧了侧身子向百官道:“诸官以为如何?”。
锦上添花的事儿谁不想做,只是适才首辅相公在说话,容不上他们插嘴。此时见杨国忠丢出个话缝儿,众人那儿还不接口奉承,一时之间“国之干城”等等言语蜂拥而来,唐离面前见到的都是一片灿烂笑脸。
正在这花团锦簇达到郊迎**的当口儿,百官队伍后部却听着一声清脆的咳嗽声,随后就听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道:“范阳叛军不过二十余万,朝廷集结三十万大军半载有余,耗费国币千万。数十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不过换来一场小胜……”,这年轻地声音还待再说,便被此时正在唐离身侧的御史中丞厉声喝断:“放肆!鲜于琪,郊迎唐监军使乃是圣上旨意,尔难道是想抗旨不成?还不退下!”。
原本的好气氛就此打断,随着唐离的目光看去,原本排序站在鲜于琪前面的官员都忙不迭的闪开身去。
唐离见这鲜于琪不过三十二三年纪,却已穿着一身五品绯红官衣,显然是少年得意的新贵了。面对御史中丞的喝斥。此人虽住了口拱手弯腰听训,但眉眼间地神色并无半分惧怕之意,相反的却隐隐约约透出些得意来。
恰在此时,杨国忠的哈哈一笑打破了场中地尴尬,“此人本是后进的狂生,刚自江南调京未久,别情莫与他一般计较!陛下正在宫中等候别情,咱们这就回宫要紧”。
自鲜于琪身上收回目光,唐离淡淡一笑道:“杨相请!”。
一路车马煌煌回城,杨国忠没有邀唐离入他毡车,唐离也就乐得逍遥,上了礼部调来的车驾而行。随行百官见到眼前这一幕,虽是口中无话,但心中不免哀叹一声:“杨、李之争终于摆上台面了,可怜这后面的日子又不好过喽!”。
车队前行未远,慵坐在轩车中的唐离就听车窗处一阵轻微的叩击声,掀开帘幕看时却是策马小跑过来的唐九,俯身马上靠近了车窗,唐九低声道:“少爷,查清楚了,适才那鲜于琪乃是御史台殿院侍御史,三个月前才到京。此人非进士出身,乃是在剑南道以‘吏干’得以擢升调京。”
“剑南道!鲜于……”,听唐九说到这里,唐离插话问道:“此人与现任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什么关系?”。
“适才李中丞的贴身下人告知,鲜于琪的父亲正是鲜于仲通,且其自剑南道调京安置在御史台,是杨相发过话地”,言至此处,唐九却没退去,续又道:“李中丞传过话来,他也没料到鲜于琪竟敢如此放肆,还请少爷……”。
“他李南坡上面有个御史大夫压着,鲜于琪又这么大来头,未必眼里有他”,嘴角隐隐一笑,唐离摆摆手道:“此事怪不着他,着他不必如此蛇蛇蝎蝎的”。
马上的唐九略一躬身后去了,唐离放下车幕时喃喃自语道:“当着百官的面故意拂我的面子,这到底是杨国忠的主意,还是鲜于琪自作主张?离京这才几日,我莫非真就成了病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