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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立当今的功劳?唐离不仅前有平定废太子叛乱拥立之功,马上更会有平定范阳之乱地功劳,他更是当今皇帝潜邸时的老师,且其状元出身,才名动于天下,这桩桩件件相爷可有一样能比?满殿群臣又有几个不是随风而摇的墙头草,他们岂能看不到这些?如今相爷之所以如此安稳,只缘背后有太后在,某可断言,一旦太后真要弃位为黄冠,外戚一党顷刻瓦解,且其中八成都会到唐离门下摇尾乞怜”。
至此,杨国忠再也忍不住了,挥手扔了手中的茶盏,猛然起身的他手指柳无涯,“放肆!”。
“老爷,老爷!”,先是茶盏碎裂,随后又有这样一声厉喝,在花厅外侍候的下人再不迟疑,拥进屋来,就要去拿柳无涯。
柳无涯脸色冷然,对拥上来的下人视而不见,一双眸子只是盯着杨国忠。
堪堪等家丁们的手都已捉住柳无涯的臂膀,却见杨国忠浑身骨头都被抽了一般的挥手道:“放开他,都退下,非我召唤不得有一人进屋。还不下去,怎么,我说地话竟没人听了!”。
家丁们退下的速度跟他们拥进来时一样快,等这花厅之中只剩下两人时,刚才夷然不动的柳无涯却缓缓拜倒于地,“某幼来出身贫苦。十二载苦读,虽有满腹才华却连试不第,于京中困顿几达二十载,若无相爷当日相救,某早该到了城西化人场,骨肉都已被烧成飞灰。焉能有现在的富贵?相爷待我实是救命再造之恩。读书十余载,无涯岂能不知恩义二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适才字字句句虽然难听,却是某一片报答相爷之心”。
“我知道,起来吧!”,说话间杨国忠亲自上前一步扶他起身,随后更为他手斟了一盏清茶。待柳无涯坐定之后,伴随着一声苍凉叹息,杨国忠才道:“门下不可持。唐离不可动,然则老夫又当如何?”。
“某有两策,却要请相爷定夺”,收拢了情绪,放下手中茶盏后,柳无涯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道:“一则,在太后出家为黄冠之日,相爷即刻请辞,回剑南老家悠游荣养。如此做一富家翁可得,欲行此策,自今日始至辞官之日,相爷于朝堂上还需避唐离之锋芒,若能做到示弱讲和就更好。毕竟相爷与他有些旧情,这争执又是刚刚开始,相爷若能做到如此,改日请辞返乡之后。想必那唐离碍于声名,当不会做地太绝”。
“仆蹉跎四十载才能有如此成就,岂能轻言放弃?以仆的年纪,若论荣养,先生不觉得太早了些?”,眉宇间淡淡一笑,杨国忠平静道:“先生说另一策就是”。
闻言,柳无涯的脸上露出冷然笑意,“相爷既不愿避,那就只能逆水行舟。血战到底了”。
“先生这句话听着痛快!仆市井出身还怕见血?”,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杨国忠似是又回到了数十年前
道,呼朋引伴,长街厮杀是何等的快意,那些场景仅心中地郁闷也消解了不少。彻底放下宰相架子的杨国忠嘿然一笑后道:“怎么个战法,无涯你尽管直言就是”。
“在此之前,某却要问一句,太后处可还劝得回转吗?”。
“我那堂妹自小被宠纵惯了的,她那性子上来,便是先皇面前也敢吵的,如何能劝?时至现在我也不瞒你,太后此次出家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不同的是,她上次披上道袍是舍了寿王到先皇身边,而这次重穿道袍却是为了从皇宫到唐离身边,二人如今已是恋奸情热,为了唐离,他连家族都可以不要,情势如此,无涯以为可还能劝嘛?”,看来杨国忠已是对这个堂妹彻底失望,不惜连这等的私密之事也说了出来,不仅如此,用的更是“恋奸情热”这样的词语,“不过,无涯你以为仆若将这个消息悄悄放出去,可能斩断太后地出家之念?”。
“竟是这样!”,虽然柳无涯尽是个能沉得住气的,猛然听到这个秘辛,仍忍不住脸色一变,眼中一闪而逝的除了惊诧,夹杂甚至地还有点点羡慕,而这一闪而逝的羡慕过后,更多的是狠厉的嫉恨,乍闻秘辛,惊异与种种想法夹杂却也没冲乱他的大脑,“不可!似这等事我料知道的不过是寥寥数人,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太后不难察觉出是相爷所为,纵然太后不能,还有个唐离在。这样以来,纵然相爷能阻止太后出宫为道,却也把太后得罪死了,如此不仅便宜了唐离,相爷自己反有杀身之祸,此事万万不可!”。
说起来杨妃与唐离有私情的事儿不加上眼前的柳无涯,此前就只有他与杨、唐两人知道,纵然杨妃身边的宫人有怀疑,身居内宫地她们也断然不敢乱说一个字,此事只要一在市井间流传,杨妃第一个怀疑的人自然就在他杨国忠身上,这个连先皇也敢顶撞的女人若是发起疯来,再有唐离一边援手,自己不说相位,怕是保命也难了。“言之有理,然则无涯可有何良策?”。
“适才相爷曾说‘唐离不可动’,此言差矣!唐离不是不可动,而是不可轻动,此人生性良薄却又好记仇,若是一击不能致命,反噬必烈。是以相爷不动则以,动则必取其命”。
“杀人?”,杨国忠苦笑道:“以唐离今日身份,此策行不通。自当日遭安禄山刺杀之后,他如今走到那儿都是大堆护卫随身,如何下手?这不也是你所说的一击不能致命”。
“我何曾说过是逞匹夫之勇的暗杀?”,脸色冷然的柳无涯浅浅一笑道:“我所说的是乃是设局,一待唐离进局,份属必死”。
此言让杨国忠精神一震,俯前了身子道:“愿闻其详!”。
“如今范阳安禄山已是必败无疑,以此军功,再加上圣眷,纵然杨相在朝堂上能胜他一次两次,也无法断其根本,而在这种种争斗之中,相爷与他必然结怨愈深,以此人睚眦必报的生性,断然没有轻松放过地道理,纵然杨相能不凭借太后而自立于朝堂,一年、两年、十年都可以,但二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相爷年届七旬,唐离却正值壮盛,这结果也无需我来说了,所以相爷若现在不肯退,无论是为首辅之位,还是为年老身后考虑,唐离都必须要死”。
“以唐离如今的身份,刺杀自然不可行,如此就只能布局了,对相爷如今而言,最好布局的地方就在剑南道”。
“剑南!”。
“是,正是剑南!太后待皇帝大婚之后不是要出宫为道吗?甚好,相爷但自同意就是,这些时日无论太后要做什么相爷都一应允她,如此作为,只为求太后正式出宫之前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请太后再离红尘出家为道之前,回乡一趟好好看看,毕竟出家是为弃世!出离红尘之前回家一趟这也算人之常情吧?再则,太后若出家真是为了能与唐离一起,其后的行踪必定受限,再想还乡怕是不可能了,有这么个想头儿,相爷再说的恳切些,我料太后必定会答应”,此时,柳无涯作为谋士的自信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一刻的他竟消了身上半生不遇积下的沉郁邪气,反是有了几分昂扬之态,“太后母仪天下,身份尊贵,此番还乡总要有朝中大臣陪侍左右,相爷以为太后会命谁随行?”。
“唐离!”,此刻说到这个名字时,杨国忠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刚刚喝过茶水地他心里没来由的发热,将盏中残茶一饮而尽,勉强压住心火的杨国忠沉吟片刻后道:“擅杀大臣形同谋反,又有太后随行,怕只怕鲜于仲通没这么大胆,如今时间紧急,纵然能换人,怕也不够时间来收拢那些镇军”。
“换人作甚”,看了柳无涯片刻,杨国忠眼神一亮道:“无涯说的是鲜于琪?”。
“正是,鲜于琪得罪唐离及今日常朝唐离一党对其喊打喊杀之事满朝皆知,而相爷与唐离的交易却是私相接手,并未为人周知,瞅着眼前这空档,以相爷的身份谴人以唐党身份废了鲜于琪何其容易?此事一等做完,即刻着人将鲜于琪送往剑南道”,此时柳无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只是这笑容之后的寒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鲜于仲通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废了鲜于琪就是断了他鲜于家的香火,介时,鲜于仲通虽不免会迁怒相爷保护不力,但对唐离怕不要生食其肉,别说是给他机会报仇,相爷纵是让他带兵杀上京城怕也肯了。”
柳无涯说完,花厅内一片沉静,良久,良久,才听长吐出一口浊气的杨国忠轻声道:“鲜于琪就交由无涯你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