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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她的话点到为止,叶阳安闻言,却是再度沉默了下去,刚刚起了的那点雀跃的心思也跟着被冷水浇灭,拧着眉头继续深思不止。
“父亲若是舍得,倒是可以去问一问江氏,看看二妹妹是个什么想法。”叶阳敏等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只能主动再把话头挑起来,道:“江氏虽为父亲续娶,但她所出的女儿也是嫡女,占一个太子侧妃的位置绰绰有余,并且以二妹妹那般心气儿,或许将来贵妃、皇贵妃都不在话下。”
叶阳敏说完,叶阳安紧抿着唇角并未接话。
他不说话,叶阳敏就只当他是对这个想法存有兴趣,在权衡利弊。
片刻之后又听她说道:“不过二妹妹今年已经是十五及笄之年了,再留个两三年,她入了宫门也便罢了,如若中途再出什么岔子,要重新安排人家配婚的话,就要受些非议了。所以,为了妹妹的终身考虑,父亲还是去和她们母女一起商量一下,听了她们的意见再做定夺。须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与我们这侯府内院还有所不同,若是妹妹她不是心甘情愿,日后做起事来就会有隔阂,步步危机,每错一步都有可能适得其反,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这件事,我只能言尽于此,父亲您一定得要她当事人心甘情愿的首肯了才行。”
叶阳安张了张嘴,但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一忍再忍,终究还是暂且放下不提。
他不首肯,叶阳敏也不关心,毕竟——
江氏母女的算计心思,她是一点也不愿意理会。
“好了,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件事也不着急,容后再说吧。”叶阳安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太子殿下眼见着就要出征海域,为了让他心安,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让二皇子的事情乱了他的心情。横竖你在府里也无事,福寿公主府上摆宴那天,敏儿不如你也一并过去吧,算是帮衬父亲一把。”
叶阳敏淡然一笑,抬眸定定的看着叶阳安一筹莫展的脸孔,道:“父亲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而且你以前也曾答应过,不会勉强我!”
她的表情平静而温和,但叶阳安却是再清楚不过,这个女儿的性子半分不由人,这一份看似平和柔弱的表象之下,是谁也撼动不了的一颗坚韧而倔强的心。
最后的希望又再落空,叶阳安心里突然就有些郁郁。
父女两个对望一眼,终究还是他妥协,起身站起来,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也就算了,一切就看天意吧,也许是我们杞人忧天,那天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举步走了出去。
叶阳敏目送他离开,就起身回到案后去整理桌上的文房四宝,片刻之后外面一个穿着浅蓝色锦绣云纹长袍的清秀少年举步走了进来。
那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但是举手投足间却已见风度,很有些和叶阳敏神似的淡泊从容之气。
“小七你来了!”听闻他进门的脚步声,叶阳敏就笑着冲他招招手,“过来看看我这副碑帖临摹的如何?”
“嗯!”叶阳晖点头,走过去一边拿了那副字细看,一边道,“我在窗外站了有一会儿了,见你和父亲在商讨正事,就在外面等了会儿。”
除了对叶阳敏和嫡子叶阳洵另眼相看之外,叶阳安对其他子女的态度都很平淡,他凡事不避讳叶阳敏,但是有关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内斗的事却事关朝廷机密,他是不会放心让其他人听了去的。
他忌讳,叶阳敏却不甚在意。
“你都听见了?”叶阳敏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嗯!”叶阳晖颔首,“江氏一直没有替二姐张罗着配婚,其实应该早就是存着这样的念头的。”
“我知道。”叶阳敏道,“不仅仅是江氏,父亲大约也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否则就不会任由江氏把叶阳珊留到现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叶阳珊那性子,倒是真的适合在后宫求存,只不过她野心太大,后宫中的女人野心太大可不是件好事。我本来是不想管他们的闲事的,但就是因为她那个性子,所以才不得不提醒父亲,让他考虑好了再行决定。到底我们也冠着叶阳氏之姓,将来如果真要闯出什么祸端来,谁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的开脱了去。”
叶阳珊今年已经正是十五,及笄之年,及笄礼明明已经行过了,但江氏却推三阻四一直没有张罗为她择婿的事情,其中缘由,叶阳敏自然一目了然——
毕竟父亲手里搭着太子的那条线呢!
叶阳晖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的话,只是神情略有几分忧虑的抬头看向她温婉宁静的侧脸道:“可是我看父亲的神情,他似是也不十分属意于送二姐姐入宫的!”
“嗯?”叶阳敏闻言略微诧异的轻笑一声,抬手戳了下他的脑门道,“你个鬼精灵,什么时候察言观色的本事也这般长进了?”
说着又再重新肃穆了神色,眼神透了几分冷淡道:“父亲的心大着呢,如果只为巩固眼前的富贵,你三姐和四姐都比江氏的女儿合适,可是如果要染指后位的话,就必须得要送一位嫡女入东宫去,即使不能为太子正妃,至少也要先占着侧妃的位置了。历来皇妃你也看到了,几时见过庶出的女儿为后?即使再得宠,也至多居于贵妃之位而止步。”
叶阳晖脸上的忧虑之色更重,用力的抿抿唇,一边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一边试探着开口道:“可是阿姐你忘了,咱们武烈侯府的嫡女可不只有江氏的女儿一个啊!”
“嗯?”叶阳敏闻言,一直处变不惊的脸孔上难得出现几分愕然怔愣的表情。
“方才我在窗外,父亲和你谈话时候的神情我看的一清二楚,他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你看,在你说到入宫人选的时候又几次的欲言又止。”叶阳晖道,神色焦灼,“依我所见,父亲他似乎是更属意你的。”
“是你想多了。”沉默良久,叶阳敏的唇角又挂上淡淡的笑容,一边把临摹的碑帖收好,一边道,“明知道我不会听他左右,他何必自讨没趣?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叶阳晖的话也的确是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回想起叶阳安方才在提及入宫人选时几次回避的表现,心里也就多了几分警觉。
“阿姐!”叶阳晖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继续。
叶阳敏唇角的笑纹无声隐退,过了一会儿才执了他的手在掌中握了握道,“一会儿你去跟父亲说吧,六日之后福寿公主府上的宴会,我去!”
叶阳晖眼中跟着闪过几丝复杂的神色,几次欲言又止。
“说到底,我终究不过一个女子。”叶阳敏无奈说道,转身走到旁边半敞的窗子前,看着外面大片大片盛开的玉兰花,“不管是府宅内斗还是天下博弈的事情,我都不想管,可是身不由己。为了在这府中求存,为了我的命运不被人随便的利用掌控,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为父亲筹谋计划,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换他另眼相待,给我留一寸立足之地罢了。你就去与他说吧,这一次我答应帮他,其中意思无需多言,他会明白的。”
“我知道了。”叶阳晖点头,思忖片刻还是不十分安心的跟过去,在她身边站定,侧目去看她清丽的容颜,“我知道这些年阿姐已经倦了这后宅争斗,又何况尔虞我诈更甚府宅的后宫?可即使不入宫廷,你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了?”
这一年的叶阳敏已经是十七岁,早就过了许嫁的年纪。
曾经一度,江氏也曾作梗,想要将她扫地出门,但奈何叶阳安的态度模棱两可,耽搁下来,她就一直对外称病,再加上她从不在权贵之间的各种宴会上出席,所以这个传言以讹传讹,倒是没人质疑过。
“再过两年,等到大局已定我就人老珠黄了,怕是这辈子都难嫁了。”提起这事儿,叶阳敏却是笑了,侧目过去笑容温和的看着叶阳晖道:“到时候大局到时候大局已定,我就没了利用价值,等到那时阿姐就带你出京游历,去过鲜衣怒马锦绣太平的日子,可好?”
“只要阿姐不弃,阿晖自然是愿意一生跟随阿姐,荣华富贵也好,粗茶淡饭也罢,阿姐所在的地方,与我而言才是容身之所。”叶阳晖重重点头,眼中有泪意浮现。
“你先去主院那里替我走一趟吧。”叶阳敏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我让小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鲈鱼,一会儿回来陪我用午膳。”
“好!我去去就来。”叶阳晖露出一个笑容,先行去了。
主院那边叶阳安听了他的传话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个下午一个人对着斜对面的书架发呆。
叶阳晖的并没有说的太露骨,但他哪有不明白的——
长女这是要以此为筹码和他做一笔交易。
她替他搅乱二皇子意图联姻卢氏的算盘,好让他在太子殿下面前再立新功,而他却要打消想要借她之手染指后宫谋求富贵的念头。
这笔交易,虽然是无本的买卖,但从长远来看,显然还是如果他答应了的损失会多一些。
眼前的利益,如何能与一生的筹谋相较。
只不过女儿的脾气他也是再清楚不过,如果她不愿意,即使他强行将她逼入宫闱,最后所得也势必将要适得其反。
而就此放弃,又有诸多不甘。
左右都是为难。
江氏整个下午不曾见他,还以为他出府会友,到了晚膳时分问了他的贴身侍从才知道他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于是就端了参茶过去看望。
“侯爷怎么一个人在关在这里,妾身还以为您出府去了呢。”江氏说道,递了参茶过去,“刚沏好的参茶,温度刚刚好。”
“在思量一些事情,有劳夫人了。”叶阳安道,顺手接过杯盏呷了一口,眉宇之间仍是一副忧思过剩的表情。
他上午去了叶阳敏那里,父女两个又关门相谈很久的事江氏是知道的,心里虽然膈应的很,脸上却是不显也不提。
“妾身愚钝,不能替侯爷解忧,可侯爷您就算再为国事操劳,也要先注意自己的身子。”江氏柔声劝道,“厨房那边说晚膳已经那个备下了,是妾身现在就吩咐下去摆膳,还是等会儿侯爷您忙完了?”
“叫他们摆膳吧!”叶阳安心不在焉的摆摆手。
“那好!妾身这就去安排!”江氏说道,转身往外走。
叶阳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闭目沉思了一瞬又开口把她叫住,“夫人,有件事你去办一下吧。”
江氏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六日后福寿公主府中设宴,你去找城里最好的裁缝来——”叶阳安思忖着说道。
“侯爷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江氏微微诧异,笑道,“侯爷放心吧,几个丫头的行头妾身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到时——”
“不是她们!”叶阳安打断她的话,“那天我会带敏儿过去,她头次去参加那种场合,我怕她那没有合适的衣裳,夫人你有经验,就由你选了样子叫人给她做几套吧。”
江氏脸上表情一僵,反应了片刻才忙是调整过来表情,狐疑道:“敏儿也要出席公主府的满月宴吗?她不是素来不喜欢涉入这种场合吗?”
叶阳安眼中闪过些许不悦,皱眉道,“敏儿她也是我的女儿,出席这样的场合有何不妥?”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江氏急忙道,终究还是面有难色的推诿,“只是侯爷您是知道的,敏儿她心里对妾身多有芥蒂,她的事情也从不让妾身插手,您让我去给她准备衣物行头,怕是也不会称她的心意。”
“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了就是,不同的款式多做几套让她去挑,至于她喜不喜欢就是后话了。”
“是,妾身知道了。”见他神色不耐,江氏也就不敢再多言,咬牙应下了。
这些年叶阳安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一清二楚,以她的脾气,本来也是不能容忍叶阳敏那死丫头处处压她一头的,但后来想想,那丫头养成那么个万般不由人的个性倒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若是连叶阳安都左右不了她,那么将来为求稳妥,好处自然是要落在自己的女儿叶阳珊头上的。
所以这些年她忍气吞声,强压着脾气和那死丫头“和平共处”,眼见着女儿离着太子妃之位就只有一步之遥了,那死丫头居然会跳出来作梗?
江氏心中愤愤,但是当着叶阳安的面却是半点迹象也不敢露,只在晚膳过后单独把叶阳珊叫到房间里大致提了这件事。
叶阳珊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以不变应万变了。
话虽如此,叶阳安的吩咐江氏也还是要照办的,次日一早就命人去请了城中首屈一指的裁缝来,选了布料款式给叶阳敏裁衣,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宴会的前一日准备妥当,安排了身边婆子去送。
那婆子带着四个丫头捧着衣服正往叶阳敏的院子方向走,恰巧遇到叶阳珊从书房读完书回来,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