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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男子的自尊心似乎很是严重,一个胸怀大志的男人,大概很讨厌旁人这样说他长得比女子还美。
他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然而目光里却殊无喜色,我越发担心和内疚起来,是否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我皱眉低下头,怪自己未免太口无遮拦了一些。
然而一双手却陡然握住了我的手臂,我霍然抬起头来,却看见森爵的脸色苍白,他喃喃道:“拜托,睡在我旁边好么,我很怕冷,我保证,一定不会对你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他看向我的目光几乎是在乞求,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我点了点头,只得说一声好。他脱去了外头的长衣,里头还穿着我在水月庵为他买的白色衬衣,那衣服色泽素雅,纯白如雪。
也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衣服的颜色有些渗人。或许是当日我也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衣,没想到等来的却不是父亲凯旋回朝的消息,而是在洪昌门外叛逆谋反,最后沈氏满门破落的消息。
我想起自己的行李之中还有一些针线,我虽然是庶出的女儿,但是女红却是闺阁女子的必修课,虽然说不上绣得活灵活现,但也并不算是太差。一时之间突发奇想,让他坐着别动。
森爵微微蹙眉,一脸困惑神色,“怎么了?”
我来不及答话,翻箱倒柜找了好一圈,这才看见藏在包袱底下用布包着的银针和丝线。
那是在浣衣局的时候刘姑姑送我的,她说这些东西对女子来说,是一种尊严和骄傲。缝补衣裳以及刺绣花样,是一种极美的事。而刺绣,更能够让人静心。
我其实并不是爱女红刺绣的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刺一副精美绝伦的图案也不过是供人把玩,何其无趣。
但刘姑姑说刺绣可以静心,我便将这些针线留了下来,没想到竟然会派上用场。
我拿起针线又回到床边,嘴角有上扬的笑意。
“你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绣花么?”森爵越发觉得不解,“可是这里也没有布匹啊?”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谁告诉你绣花一定要布匹的,而且又是谁说,这里没有布匹的?”
我扯起他的衣袖,中衣的袖子并不算宽大,不想长衣一般,他便只得将手也搭在我的手腕上,脸上却露出几分不自然神色来。
我轻轻笑了一声,觉得十分有趣,方才还是我觉得羞涩,没想到他也一样这样内敛么,“方才我惹你生气了,那么,就当作是我的赔罪礼物吧。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样,不过事先说好,太过复杂的,我可不会。”
“你想要在我衣服上绣图案么,可是我看过那些花娘刺绣,都是要先描样子的。”他似乎有些不信任我的样子,目光里满是怀疑。
然而一开始那样灰暗寂静的目光,终究还是退了下去。
“那是绣鸳鸯交颈或者鸾凤和鸣的时候才要先描样子,那样难的,我可不会,而且一时半会也绣不上。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为你绣一朵花,那总归是不难的。”我对他解释道。
他看向我的目光陡然又复杂起来,似乎带着微微笑意,“鸳鸯交颈与鸾凤和鸣么,那真是喜庆的图案。”
我吐了吐舌头,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只是觉得那画面固然喜庆,也实在太耗费时间了,“我的母亲曾经为父亲绣过一床鸳鸯交颈的被子,看上去真是明丽不可方物。我从来没有看过那样好过的被子,连用手摸上去,都似是能感受到那两只鸳鸯的体温。”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母亲这样厉害么?那么你和你母亲可差得远了,你只会绣一些简单的花。”
我笑了笑,却并不反驳,“我的绣工,自然是比不上母亲的。她是个很厉害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气质娴雅高贵,就像是名门贵胄的女子一般。可是谁又想得出来,她只是寻常的歌姬呢。”
“可是那样厉害,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笑了一声,目光渐渐暗淡下去,“那床被子终究没有送给我父亲,因为大夫人很不喜欢。她是父亲的正室,从来不苟言笑,是真正名门出来的女子,端庄严谨,觉得侍妾送那样的锦被给丈夫,实在有失体统。”
“我喜欢竹叶。”他忽然开口道,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看着我,眼中有淡淡的哀悯,“你母亲没办法将那床被子送给你父亲,可是,你可以在我衣服上,绣很多很多的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