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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啊。”李春芳不禁感慨一句,与这两人同在内阁,实在太悲哀了。若是放在几十年前,自己这个首辅其实也不算差。但碰上这夺目耀眼的两位,就显得自己平庸了。
“罗教发展的那么快,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漕丁太苦了。”李春芳又话锋一转道:“漕船几乎是他们一路拉纤到北京的,劳动强度大不说,还要被漕运衙门和总兵府层层盘剥,沿途水关闸坝也要雁过拔毛,辛辛苦苦一年仅能果腹。要是不慎翻了船,还得自己赔,赔不上,就要打板子坐牢,十分苦闷,看不到希望。”
“而罗教的出现,不仅给了他们心灵的寄托,还让他们有了和官府对抗的组织,这才能稍稍喘口气。所以漕丁们也愈加虔诚,罗教也就愈加强大。就连漕运总兵府,也不敢跟他们硬来的。”李春芳轻叹一声道:
“罗教的根基在运河与漕丁,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们都会激烈反对漕运衙门改海运的。”说着他斩钉截铁道:“老夫敢把话放在这儿,漕运衙门改海运之时,就是运河沿岸大乱之日,玄翁不可不慎啊!”
高拱当然能听懂李春芳的意思,对罗教来说,运河维持现状完全没问题,甚至漕丁们的状况越差,他们就越壮大。所以无论从维系自己的权威出发,还是出于消灭漕丁内部矛盾的目的,他们都会激烈反对漕丁出海的。
“运河里翻不起大风浪的,把篱笆扎牢了,还怕邪教造反不成?那些南京勋贵要是连自己的手下都摆不平,老夫正好另起炉灶,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高拱虽然心中警觉,嘴上却满不在乎道:“要都武大郎打猎——前怕狼后怕虎,那什么也不用做了。”
“唉,好吧。反正该说不该说的,老夫都说了,玄翁。”李春芳点点头,不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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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三位宰相便默契的不再说正事儿。开始追忆起当年在翰林院时,诗酒唱和,指点天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九点的钟声敲响,高拱便和张居正最后敬李春芳一杯酒,祝元翁一路顺风,晚年快乐,然后便告辞而去了。
李春芳在李茂才的搀扶下,将两位大学士送出门去,是时残月如勾,醉东风。
不管怎么样,他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都说完就够了。至于高拱听不听,就不关他的事了。
看着两人的轿子离去后良久,李春芳才怅然若失的叹息一声,万人之上的首辅生涯,这就彻底结束了。
他观高拱和张居正今日的表现,就知道自己绝无再起复的希望了……大明朝肯定要让这两位搅得天翻地覆了,就是皇上真要请自己出山,李春芳也决计不敢再趟这浑水了。
断了念想也好,回家可以安心的享受人生了。
想到这儿,他问一旁的李茂才道:“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下来?”
“儿子回书院,师父吩咐的《古代经济史》,我还没整理完呢。”李茂才理所当然。
其实要不是父亲致仕,他是决计不会回这个‘腐朽恶臭’的家的。
“哦,《古代经济史》是什么?”李春芳倒是很开明,没非让他跟自己回去读书。再说哪还有比香山书院更好的读书的地方?
“就是从浩若烟海的史料中,整理出历朝历代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化;赋税和徭役的轻重;百姓的负担和收入,以及生活状况。还要对各朝的工商业动态加以深入考察,以窥各朝社会经济发展之全貌。”
李茂才不由骄傲道:“师父说日后书院要开一门经济学的必修课,到时候就由我来代师授课。”
“这个有点儿意思啊。”李春芳虽然似懂非懂,还是眼前一亮道:“越是处理国事久了,就越清楚道德文章于经国济民无用,确有必要好好学学这方面的知识。”
说着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好好干,将来未必会比为父差。”
“那当然了。”李茂才骄傲的昂起头。旋即才想到,自己爹已经当到内阁首辅了……想不比他差,还是挺难的。
“你今晚就回去吧。”李春芳硬下心肠道。
“啊?儿子明日还要送父亲呢。”李茂才不解道。
“你明早再回来就是了。”李春芳压低声音道:“把今晚你听来的,原原本本告诉你师父,算是为父给他赔不是了。”
“是,父亲。”李茂才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是让自己去报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