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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自然是给他们逃跑的空间。
“云云姑娘这一次是动了真怒啊,宇文铎也不敢安排。”姜望瞧着赵汝成,恨铁不成钢:“你走的时候,不能好好跟人家说吗?”
赵汝成蔫头蔫脑:“我还留了信呢。我以为她会理解的。”
“你以为,你以为,感情之事,最忌你以为。真自以为是!”姜望先是批评了一句,再叹气:“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他随手留下一锭金子,权当留给毡房主家的酒肉钱。“咱们先离开这里。”
赵汝成紧随其后,但又一把将金子捞起来,咬牙道:“让狗日的宇文铎付!”
……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另一间毡房内。
在一片漆黑里,赵汝成和姜望在熄灭的火塘前相对而坐。
这一次他们没有大大咧咧地喝酒吃肉,灯都未点。
外间军队的嘈音尚未消退,夜色很是喧嚣。
赵汝成沉默了一阵,终是忍不住道:“三哥,咱们不往远处躲躲吗?”
姜望笑了:“这你就不懂了。根据我的经验,现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最不会被发现的。人的视线有盲区,听觉会被覆盖,思维也有局限——所谓灯下黑,你可明白?”
“我明白啊。”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来。
乾阳赤童一扫,声闻仙域已开。
姜望看到一个头发枯黄细软,眼窝深陷,身穿羊毛长袍,双手骨节异常粗大的男人。
不知何时坐到了他们两人旁边,还很自来熟地问道:“倒春寒怪冷的,怎么不烧火?”
一边问,一边手脚麻利地把火塘点燃了。
火焰像灵蛇一样跳动。
他摊开双手烤着火,枯发好像被火焰烤卷了一般。
姜望一手按剑,气势狂涌,顺势便要起身压迫:“谁?!”
“他就是呼延敬玄。”赵汝成说。
姜望坐了下来,手也放开了剑柄,顺便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的整套动作,就像调整坐姿一般自然:“呼延大人,久仰了!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小五,愣着干什么,给呼延大人倒酒啊。”
赵汝成也就真去找酒,顺便挪到了呼延敬玄的背后。
“不用客气了。”呼延敬玄抬掌拦道:“酒色伤身,我已戒酒。”
姜望“噢”了一声:“那呼延大人今天是?”
呼延敬玄在火塘前拍了拍手,也不废话,起身道:“跟我走一趟吧,涂扈大人要见你。”
“不是找我吗?”赵汝成问。
呼延敬玄看了他一眼:“抓你还用不着我出手。”
“不用紧张。”姜望拍了拍赵汝成的肩膀:“我同涂扈大人是老相识了,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咱们。”
“是不会为难你,但不见得不会为难他。你的表现很重要……”呼延敬玄笑了笑,表示就提醒到这里:“走吧!”
……
自涂扈受大牧女帝之敕封,成功登顶苍图神教神冕布道大祭司,牧国的王权神权之争,便算是落下帷幕。
此后轰轰烈烈的万教合流,则是从根本上消解神权,使王权永固。
在这个过程里,苍图神教几乎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
或者说,在涂扈的领导下,整个苍图神教都是异常配合的姿态。自上而下,喜迎王命。
值得一提的是,涂扈虽然成为草原上一人之下的神冕大祭司,但仍然保留了敏合庙的职务,仍然常驻敏合庙中。
只是现在已经没人能够分得清,留在敏合庙的,到底是神涂扈,还是人涂扈,抑或人神皆在。
衍道强者都有法身和道身,两者相合,才是巅峰战力。
但涂扈的人神两分之身,与此不同。他分出来的是人性和神性,就力量表现形式,也完全不同于法身、道身。这才能隐瞒那么多年的力量,一直被视为真人层次。
姜望其实一直都有些好奇。人涂扈和神涂扈的法身道身,是否也都不相同?或者更直接地说——涂扈是否可以视作两尊衍道?
当然,这等隐秘,他不可能问,涂扈也不可能答。
若有人想知道,就必须付出代价。
就像幻魔君留下一张假面,这才见证了涂扈的人神一体。
仍是在“广闻耶斜母”殿,在这座迎接天下英雄的殿堂。
姜望见到了涂扈。
这时候的涂扈,穿着一身轻便的华丽长袍,就站在那悬在院中的巨大的广闻钟旁边,负手看着夜空。
古老的铜钟与他,仿佛都在古老之中。
从进院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到涂扈的侧脸。
但姜望完全看不出来,今日的涂扈,和昔日的涂扈,有什么不同。
这是因为巨大的实力鸿沟,令他无法“视其真”。
哪怕心里已经清晰地知道,今时今日的涂扈,已经是整个草原上仅次于女帝的最有权势的人。
他的眼睛却捕捉不到变化。
姜望倒也不气馁,现世如此广阔,他的修行还远未到头。无法触及涂扈这等站在现世顶层的人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问道:“大祭司深夜相召,不知所为何事?”
“问我问题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在我这里得到了答桉,就必须要还答桉给我。”涂扈并没有回头,好像也没有开口,但他的声音悠远,像在人心之中回响。
姜望不卑不亢地道:“大祭司把晚辈叫过来,想来不是为了开晚辈的玩笑。”
涂扈回过神来,用他那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姜望的乾阳赤童,仿佛已然洞悉这双眼睛的一切奥秘。
然后开口:“我可没有开玩笑。每与人解惑一次,我就可以要求一个问题的答桉。这是我交换隐秘的神通。名为【天知】。”
他的态度如此平和,他的话语也毫无威吓,是平静甚至称得上坦诚的。
但姜望却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
就好像……自己所有的隐私都被看穿,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姜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勉强道:“大祭司为何会告诉我这个?”
涂扈平静地道:“我可以把这当做你的问题。然后向你提问。”
姜望的心脏提起来,身体勐然绷紧!
“放轻松。”涂扈声音平缓,有一种润物无声的力量,而竟真让姜望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但无法放松那握剑的手。
他也不强求,只道:“给你时间想一想,问个别的问题吧。我现在对你没有敌意,但同时我也对你很好奇。必须要问你,以满足我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