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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是我的哥哥。”
“别叫哥哥了,听上去怪怪的,”乐天在范宣挺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以后就叫我乐天吧。”
“乐天……”范宣嘴里反复念了这个名字几次,欢喜道,“这名字真好!”
乐天挑眉道:“哦?我倒要考考你这小傻子,这名字好在哪里。”
范宣皱了眉努力思索,面色认真地想了半天,郑重道:“因为是哥哥的名字,所以好。”
乐天噗嗤一笑,“你这傻子,我就知道你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
三日后,散月真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摆了白玉祭坛,上头一个紫金香炉,里头插了三支高低不依的香,香灰却是雪白的,下头撒了一把糯米,他自己也是换上了一身飘飘若仙的长袍,加上他那修长的白胡须,清瘦的身子笼罩在宽大的道袍之中,整个人看起来还当真是仙风道骨。
范宣与薛乐天一齐坐在祭坛对面,范东来坐在侧首,面色凝重地望着散月真人。
散月先是来了一段非常之优美的舞剑,手上的桃木剑一会儿冒烟一会儿冒火,看得范宣忍不住惊叫连连,范东来也是震动不已。
唯独乐天看的昏昏欲睡,没打哈欠都是为了保持形象。
好一段剑舞之后,散月开始围绕着祭坛念念有词,袖中洒出一把一把的符咒,符咒飘出便在空中即刻焚烧,落下的纸灰纷纷扬扬,乐天实在没忍住打了个无声的喷嚏,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范宣跟看戏法似的,乌黑的眼珠瞪得很大,拉着薛乐天的袖子道:“哥哥,他的剑怎么会冒火?”
“他厉害呗,”乐天淡淡道,又叮嘱道:“说了不要再叫哥哥。”
范宣老是忘记薛乐天这一嘱托,又小声叫了句‘乐天’,说罢,他心里甜丝丝的,靠在薛乐天肩上又是笑,抬眼望见散月又撒出了一片符,那符像是有人指挥似的在他身侧连成一串,他禁不住拍掌叫道:“好!”
完全把散月真人当成街头卖艺的了。
散月真人行骗数十年,心理素质堪称一流,丝毫不被影响,依旧一脸淡然,在符咒撒完之后,忽然闭上了眼睛。
“乐天……”
一声幽怨的女声凭空传来,范宣与范东来皆是一惊,前者是惊讶,后者是惊喜,范东来对散月真人也是半信半疑,如今见他终于拿出真本事来,心中自是喜悦。
乐天勾唇回道:“叫我?”
“乐天……”
那女声幽怨极了,只是一声一声地唤着‘乐天’,乐天直接道:“想说什么?”
“乐天……我儿……”
乐天对系统道:“妈,有人冒充你。”
系统:……他妈的还真有点小生气。
乐天笑而不答,那哀怨女声便娓娓道来,说薛乐天前世作孽命格孤硬,她在阴间也是受尽苦楚,正是在为薛乐天还债,望他好好珍惜。
乐天:就不能整点阳间的活?
他是一脸淡漠,范宣却是听得害怕,整个人都钻到了薛乐天怀里。
“放、放开他!”女声忽然变得凄厉,“那贵人紫光漫天,你与他相生相克,我儿,快放开他!”
乐天觉得这散月真人思路真的可以,装神弄鬼不是什么新鲜事,请上身的‘薛母’倒还真为薛乐天着想。
随后女声一变,又是换了浑厚的‘薛父’出来唱了一出戏。
待乐天静静听完之后,散月真人才终于睁开了眼,他全程都一直紧闭双唇,睁开眼便面色惨白一副承受不住的模样,将桃木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稳住,面上一片迷茫,对薛乐天道:“薛郎君,你可与你的双亲说上话了?”
乐天似笑非笑,“没和我的双亲说上,倒是和道长的双亲说上了。”
“薛乐天!”已完全被散月折服的范东来先大喝道,“不得对仙长无礼!”
散月对范东来说完,才摆手道:“无碍无碍。”
范宣直接抄起手边的茶碗往散月身上砸,“谁叫你欺负哥哥!”
散月猝不及防地被砸到膝盖上,险些真的倒下去,范东来忙上前扶了,对范宣恨铁不成钢道:“三郎,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仙长,你真是……被妨住了!”
范宣又要拿了茶碗再砸,被乐天拦住,乐天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衣物几乎不存在的褶皱,面向还在一脸宽容说着‘无碍’的散月真人,微笑道:“散月,你出生于绥北葛平县癞头村村口第七课树下,因你父亲拿你换了三斗的米,给你取名为李三斗,将你卖给了一家富户,那富户人家常年无子,将你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可惜好景不长,你五岁那年,你养母有了身孕,生下一子之后便将你抛诸脑后……”乐天顿了顿,望向面如土色的散月真人,微笑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散月已吓得魂不附体,知道他底细的人几乎全已入土,他当了十几年仙风道骨的散月真人,几乎都已忘了自己曾是个什么货色了,忽然从一个俊俏少年郎口中说出他的身世,他已快昏过去。
再见薛乐天双目若冰,灵动之中又恍若雪刃一般似能直刺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散月心头砰砰直跳,连话也说不出了。
一旁的范东来也是惊疑不定,他瞧散月瘫倒在地面露恐惧,大概也知道散月的底细被薛乐天全说中了。
乐天仰起脸,用下巴俯视两人,冷冰冰道:“真神在此,偏要信些歪门邪道,范东来,你已经失去了妻子,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吗?”
范东来浑身血液犹如被注入了冰一般的刺骨寒冷,“你……你究竟是谁?”
“散月这招摇撞骗的,有一件事却是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为范宣而来,前一段时日,范宣忽然耳聪目明,精怪百出,那是因为他被附了身,至于附身的是仙是妖,我便不提了,”乐天越说,范东来的脸色就越白,“本来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也是罢了,你非要纠缠,折寿便折寿吧,横竖我也是来度你们范氏的。”
“这个孩子你不能留,离了我他会越发疯癫,不日我便带他进京,皇城之中,天子脚下,有龙气庇佑,相信他也会活得久些。”乐天说完便走,拉着范宣头也不回,论装逼,没输过。
系统:“如果不是我告诉你散月的底细……”
乐天:“我早就说了,千好万好不如妈好。”
系统:……哼。
范东来是太想要一个聪明的儿子以致于入了魔障,待他一清醒过来,立即绑了散月,着人去调查散月的身世去了。
对于范宣和薛乐天,范东来却是迟迟未去再见。
一直到派出去的人带回了各种汇聚而来的消息,范东来才不得不承认这大名鼎鼎的散月真人竟真是癞头村的一个李三斗!
得知上当受骗之后,范东来几日辗转未眠,终于鼓起勇气去了瀚海阁。
“哥哥,我画的好吗?”
“好极了,花叶饱满,两只蝴蝶的情态也画的极好。”
“那我……那我照这花样绣个帕子给哥哥,好不好?”
乐天失笑,“你说什么?”
范宣收回画卷,忸怩道:“那日去小厨房,我听翠兰说她要绣个帕子给她的表哥。”
“你真是……出去不许胡说。”乐天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再说了,你会绣花吗?”
“我可以学啊,”范宣一本正经道,“女红我都要会的。”
乐天正要再说,却听门被推开的声音,抬眼望去,是一脸沉重的范东来。
范宣继续絮絮叨叨道:“翠兰说了,要讨得她表哥的欢心,除了女红,还得会一手厨艺,哥哥,你喜欢吃什么……”
“嘘,”乐天低声道,“你爹爹来了。”
范宣这才转过脸,对上范东来的脸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爹爹,你又来做什么?”
范东来听到范宣这样的口吻,心中很是难过,那一个月的时光恍然如梦,薛乐天那句‘不知是仙是妖’也令他辗转反侧了几日,仔细想来,那时的范宣的确行为举止一下地覆天翻,只是他太想要个那样聪慧的孩子,将一切的疑问全都抛开了,如今却是越想越惊,范家的百年基业差点落入一个‘不知是仙是妖’的东西手里!
“阿宣,”范东来看上去像老了几岁,“若是让你选,你想留在范府和爹爹生活,还是跟着薛郎君上京?”
范宣毫不犹豫道:“我要跟哥哥走!”
范东来竟不觉得意外,他这个父亲从来没真正地走进过范宣心里,他不禁问道:“为何?!”我那样疼爱你,为何你眼中却总是一个外人?
范宣不假思索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个抢走我身子的人,可哥哥喜欢我,哥哥只喜欢我,”他转过脸望向薛乐天,“是不是,哥哥?”
“是……”乐天微微笑了,“无论你是什么样,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范东来见两人相视笑着,竟是任何人也插不进去的氛围,心中又是荒凉又是悔恨,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思绪在心头交织,最后汇成了眼角浑浊的一滴泪,他垂首摇了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
“薛郎君,”范东来望向薛乐天,郑重地行了一礼,“三郎,交给你了。”
乐天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淡定道:“那是自然。”
系统很不服气,认为它才是关键,并且偷偷为自己也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