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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郡。
益州城外,大慈寺。
寺门外站着一列列的士卒,守备绵延了数里。
“吁!”
剑南节度使李宓匆匆翻身下马,在离得还有颇远距离之时,就大步往寺庙赶去,脸上带着深深的思虑之色。
到了门外,他竟是被拦住了,遂脸色一沉,大喝道:“你等不认得我吗?!”
“节帅,里面是圣人。”
先开口的是崔圆,他感受着李隆基的怒气,发现李隆基已经冷静下来,便道:“忠王既已称帝,覆水难收,便不会再退位,而庆王虽守住长安,夹在忠王与叛军之间,其粮草补给,必依赖于蜀郡。臣以为,当传旨于庆王,命其自尊奉圣驾。”
“捷报,捷报!王师已击退叛军,守住长安!”
一开始,圣人还经常怒叱那几个叛逆,可当他们秘密护送着圣人到了蜀郡,圣人的怒气似乎是渐渐消了一些,开始对陈仓之事缄口不言,更多地关注起一些务实之事,比如剑南的兵力、粮草。
狗屁的破戒!
一阵响,李隆基猛地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推倒在地,眼中杀气毕露。
“那是他误以为朕葬身山火了,不知朕得上天庇佑。”李隆基暂时没有对此事多做评述,他自有他的考量,“朕听闻,你遣了严武、高适支援长安?”
老僧目露悲悯,缓缓道:“你们可想过,圣人聪慧,早晚将看出你们的妄言,到时性命何在?”
“英干禅师既是益州大慈寺的僧人,如何会到汉中?”
此事若是他发现的,他不会主动说。但既是圣人要他查的,只过了七天,他就查得一清二楚。
“小人一开始确实没想救圣人,只是看他说话很有架势,想让他与小人一道化缘……一道行骗。后来,才知他是真的。”
无相、英干吃了一惊,心虚不已,连忙把老僧抬起,赶到一间无人的禅房,方才说起话来。
等了一会儿,节度副使崔圆从寺中出来,长揖一礼,道:“圣人正在歇息,我带节帅前去候见。”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院门,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真是圣人,形貌虽老了很多,但普通人绝没有这种天威。
崔圆不想回答他的不停追问,道:“节帅可曾面圣过?”
“遵旨。”
另外,今日他们还忽然发现,其实那个开创盛世的英明天子,心意是十分容易揣摩的。只要猜准圣人的忌惮之心,很容易就能操持圣人。
方才李宓面圣的态度,并没有让李隆基感受到其忠诚。
无相虽然年轻,却是新罗王氏出身,心怀慈悲,给了李隆基吃食,让他换了一件袈裟,带着他下山,离开了险地。
崔圆能揣摩到圣意,无非是眼下宣布忠王、庆王的逆行,便要撕破脸。随着日子逐渐安定些,圣人也不想立即就重回动荡。
李隆基自是不会与这等小卒一般见识,当旁人怒而问罪,他反而摆摆手,赦免了这驿使的罪,详细问了长安城的情形。
李隆基喃喃着这个名字,一挥手,道:“安排吧。还有,遣快马把人追回来。”
他一下子问了这许多问题,崔圆却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回答了。
“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无言地笑了笑,并未把这份领悟说出来。
“爱卿平身。”
“朕不会再住大慈寺。”李隆基终究是不信任佛门,深觉不安,当即做了决定。
“你是故意让他怀疑圣人是假的。”
李宓隔着院墙,往深处的禅房望了一眼,缓缓道:“圣人一向信道,不信佛。如今到了益州,不住在玄中观,反而住在大慈寺?”
“臣请陛下至玄中观暂住。”崔圆道:“玄中观离剑南节度使行营不远,更为安全。”
崔圆有些意外,原以为这只是一桩小事,陛下不会深究。于是此时才派人去捉拿那两人。
“爱卿误会了,朕与你说笑罢了。”李隆基摆摆手,道:“放着吧,朕会看。”
他的意思是,还是有办法控制住李琮、薛白,重夺权力的。
待李宓走后,他还是拾起了地上的册子,看过之后,目露疑惑,招来了崔圆,吩咐道:“你去查查。”
李宓又追问道:“可知在陈仓发生了何事?为何灵武那边还有一封旨意?还有,我听闻圣人是孤身而来的,朝臣们呢?”
“是。”崔圆道:“我故意拖延,先给他看天子御书,不答他的问题,引他起疑。他自然要在圣人面前失态。”
到了最后,见老僧佛法高深的模样,两人终究是不敢动手。他们因贫贱所迫而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心地却也不算恶。
然而,十分尴尬的是,那驿使是关中派往各地报捷的。他出发之时,崔乾佑刚刚从长安城下退走,而他一路狂奔,此时还不知圣人已到了蜀郡。
可实际上呢?他已经被无数谎言蒙蔽了十年。
天色才亮,卢杞有些激动地拜倒在李隆基面前,将一块质朴天成的玉石双手呈上,激动万分。
“是。”
没有高力士在场,他感到非常不方便。少了宦官在其中,很多话只能由他亲自与臣子说,失去了转圜,连说笑都很不恰当。
其实,崔圆并不是在汉中第一个接到圣人的官员,而是在严武、高适领兵北上之后,卢杞才引着圣人来见他。
“你欲何为?!”
李宓穿过院落,步入一间禅房,只见一个老者正由一众士卒保护着,端坐于房内。
“阿弥陀佛。”
如今这个南京朝廷初立,他们最是关心各地的动向,第一时间便召驿使上前报信。
总之,他就这样拿了李宓的兵权,任用崔圆、卢杞为他新的实权宰相。
“我亦不知。”
“这是真的。”崔圆小声道,“圣人之所以住大慈寺,因为正是无相禅师将他从秦岭中领出来,且到了汉中,最初是大慈寺的英干禅师给圣人施了粥……”
“我们把圣人救来了,怎么能叫招摇撞骗?”
他把一份僧侣名册递到了李隆基面前,道:“陛下,臣发现,大慈寺的度牒里,并没有英干禅师……”
能把李宓摆弄于股掌之间,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崔圆拜相,想的是兴复天下,正忙着兵粮账册。没想到还要为圣人做这些小事,但李林甫、杨国忠一向也是围着圣人转的,只好领命。
“天回,天回。”卢杞也是思索着,之后恍然道:“臣以为,该是‘天子回銮’,陛下至此,一定会很快平定叛乱,回銮。”
当时,他被困在陈仓山顶的栈道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使他举步不敢前,深怕坠入深渊。所幸一只宝鸡,一边叫,一边为他引路,将它引到了山顶的铁庙之中,而无相禅师就在铁庙当中。
李隆基点了点头,不由在心中感慨,还是杨国忠知他心事且做事熨帖,忠心耿耿。
崔圆擦了擦额头,匆忙告退。
接着,他又道:“你二人,甚至不是我佛门弟子,如何打着佛门旗号招摇撞骗?欺君罔圣。可知这是死罪。”
无相大惊,连忙拜倒在地,道:“禅师饶命,小人也是苦命人啊,不得以才扮成僧侣躲避租庸,因为口齿不清,总被人瞧不起,才说自己是新罗王子,求禅师不要揭穿小人。”
“一边是佛法大道,一边是圣心难测,你们自己选吧。”
老僧摇了摇头,缓缓道:“你还没说实话。”
说着,崔圆转身,先是一指寺门上的“大圣慈寺”的匾额,道:“这四个字,乃圣人敕书。”
有人连夜循着光亮找了过去,挖到了一块石头。
“无相禅师原是新罗国的王子,俗姓金,名悟真,法号无相。”崔圆道:“卢杞,则是洛阳殉节的卢中丞之后。”
“是。”英干只好低下头,继续道:“小人原本是想偷偷药了他们,好拿走他们的财物,后来没想到……真是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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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中,两个僧人走进禅房。
李隆基勃然大怒,问道:“这就是大慈寺的守备?几个大活人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你却不知?!你置朕的安危于何地?!”
“禅师。”两人上前行礼道:“好消息,圣人要扩建本寺。”
“臣以为,忠王虽不会再退位,却可奉陛下为太上皇,且以太上皇之名莅国事。今庆王守住长安,得民心所向,若迎陛下回銮,必置陛下于空阁。”
“臣……误信了传言,请陛下治罪。”
卢杞点点头,往山门内又看了一眼。
“英干禅师是个假和尚无疑,本名殷一十,是绵州的一个盗贼,犯了大案,往北逃了;至于无相禅师,臣派人悄悄试探过,他并不会说新罗语。”
待他们出了禅房,迎面便见一名老僧盘坐在地上,乃大慈寺的住持,正以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们。
李隆基点点头,明知这是地方官员安排的,却不宜破坏了这种吉利,遂抚须大笑道:“天佑大唐,传旨,将此地改名天回。”
无相没想到他这般神通,目光看去,见他宝相庄严,惊为天人,只好小声地从实招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这让李隆基感到有些不安,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喜,进而下定了某个决心。
这两步,吓了对方一跳。
第二道圣意则是封赏功臣,进位李宓为中书令,封郑国公,代哥舒翰为天下兵马副元帅;拜崔圆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剑南节度使;卢杞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度支使,南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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