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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接令任虎贲将之始,李承志便深知,无论他是怀柔、软硬兼施,更或是恩威并重,短时间内都绝不可能降服这群纨绔。
原其很多,且很复杂。
在两晋南北朝,家世门第、元汉之分,就如两座无法翻越的大山,深深的植根于每个人的骨子里。
不看元恪,殚精竭虑近十载,杀了多少宗室、贵胄,废了多少心机,但等他驾鹤西去,所谓的“以庶制世”“元汉一家”便名存实亡。
之后的六镇起义,便是数代元魏皇帝强压汉化的反弹。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高肇:做为皇帝的刀,高肇干过的脏活何其多,构陷迫害的权贵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可谓仇家遍天下。
特别是元氏宗室、鲜卑权贵,恨其入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而偏偏,李承志是高肇的准侄女婿,而他麾下,这一类的竟占足七成?
皇帝如此安排,未尝不是想让李承志自行体会:党附高肇的艰难,以及可预见的后果……
其他诸如:要年纪没年纪、要资历没资历,要战功就只一两桩、骤升全靠媚幸……等等等等的短处一大堆,李承志实在懒的数。
如此也就罢了,以李承志的武力、心性、手段,费些水磨功夫,即便做不到让麾下心悦诚服,至少也能相安无事。
反正他也不可能带着这帮纨绔去打仗。
但千不该万不该,新旅编军之际却不是由他经手。且多日未曾上任,让长孙恭与元暐做了好多手脚,撒了不少沙子。
在居心叵测之辈的挑拔之下,麾下人心浮动,人人自危,自是视李承志如仇寇一般。他便是真有天纵之资,也无力做到上下一心。
所以他是真的不想要这帮纨绔,而不是装样子。
但皇令岂是随他意愿就能朝令夕改的?
无奈之下,李承志只能先将别有用心之辈清理出去。短时间内没好办法,只能施以高压,令其自露马脚。
之前被逐走的五十余便是此因。看在寻常人眼中,自然也就成了李承志挟私报复、欺辱属从、打压异己的明证……
李承志立于阵前,举目环视。虽只数日,但仿佛积威已久,无论是已出阵逼宫之流,还是冷眼旁观,或蠢蠢欲动者,但凡迎上李承志的目光,无不下意的一躲。
包括已在心中暗示了自己一万遍的元士维和元士孝……
扫视了一圈,李承志牙一呲,竟笑了起来:“拢共五十余,也才堪堪一成?看来某还是甚得人心的……”
他是真的高兴……原以为,至少该有半旅之数?
元演恨不得跳上去给李承志两巴掌?
此时就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你不想着灭火,竟敢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顿时就有兵卒叫嚷起来。元士维往前一站,刚要喝骂,猛见李承志举起了手。
纯猝是本能反应,元士维猛的往后一躲,等定神看时,才见李承志只是用手指着他,而非要打他。
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随即转青,又青里泛白。
若论门第,二者比无可比。若比岁数,元士维反倒要大李承志一岁。但二人站在一起,李承志仿佛是一座大山,巍峨擎天,元士维就似一株小草,弱不经风。气势天差地别……
“如此胆量,也敢造反?”
李承志嗤的一声,斜眼睨道,“信不信本将连大军都不用调,只凭五什家臣,就能将尔等灭杀于此?”
一张嘴,竟就将一顶天大的帽子扣了下来?
元士维肺都要气炸了,“放屁”二字都到了嘴边,窥见李承志眼中的寒芒,猛一惊醒,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李承志,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等苦尔久矣,不堪欺辱,才愤而聚之,向中郎申诉你之罪行,何来的造反之说?”
“不是造反?”
李承志幽声一叹,指了指正由军医医治,但依旧昏死的翟方,又指了指方才参与演战,此时已自元谳身后越出,聚至元士维身后的七八个高车兵:
“那为何尔等不遵禁令,暗藏利刃?莫不是想谋刺本官,更或是中郎?”
话音刚落,元士维身后就有人急辩道:“元谳等人也带了刀,你为何不说?”
李承志笑吟吟道,“但元谳可没有聚众啸营,意欲兵变!”
方才只是造反,此时又是兵变,又是谋刺主将、上官。李承志扣的罪名一次比一次大?
元士维恨不得缝上同伙的嘴巴。
好好的在质问李承志,你提元谳做什么?
抬眼看去,果见方才参与演战的兵卒脸上的神色已淡了很多。而眨眼前,十之八九都还似同仇敌忾,蠢蠢欲动?
而如元谳、元琰,已然眼露漠然,瞪着元士维隐隐冷笑。
这携带短刃的主意,就是此时站在元士维身后的一个高车兵提的。说是万一坠马,也好割断马蹬。
此时想来,竟是包藏祸心?
若再细想,元士维分明就是想闹出人命来,不管死的是李氏家臣,还是高车籍虎贲……
元士维两兄弟脸色急变:本以为十拿九稳,定能激的全旅哗变。但李承志只是三言两语,竟就有将他们孤立之势?
再不能让李承志说下去了,不然再一个兵卒都激不起来……
“诸位,这些时日以来,李承志对我等何待苛刻?动辄便罗织罪名,轻则鞭打,重则逐出虎贲。而皆是因我等当日空营之故,使其怀恨在心……
只是短短的数日,竟有五十余位同袍被其开革军籍?诸位难道就没看出,李承志分明就是在挟私报复,不彻底断了我等的前程绝不罢休……
敢问各位:尔等哪位不是因父祖于疆场征杀、博命,甚至已然壮烈,才换来我等补入虎贲的机会,岂能因卑鄙小人一言而绝之?
故而,不治李承志之罪不足以平民愤……但凡有丝血性,但凡不愿辱了父祖英烈之名,便随我一同请愿,问李承志之罪……”
元士维吼的声嘶力竭,好不慷慨激昂。
踌躇间,竟真有许多兵士走出阵列,行至其身后:“我愿随尔等请愿……”
粗粗一数,竟又是五十六位,聚至阵前者竟逾一百二三?
见李承志不但不慌,反而稳如磐石,且露着隐隐笑意,元演心里急的如同猫挠。
“若不加阻拦,任由其聚众,岂不真就成了啸营?亏李承志还能笑的出来?”
“为何要阻拦?李承志虽待下极严,堪称苛刻。但事事都做在明处,但凡刑罚,无不依足律令,何来‘挟私报复’、‘欺压凌辱’之说?不然何需元士维、元士孝等陈其罪状,当本官是摆设?”
元渊轻声笑着,又支了支下巴,“至于啸营,还差的远……你且看,自那十余高车兵将,元谳身后可再有人异动?你再看,汉家五姓中,又有几个弟子参与?若还想不通关节,就仔细瞅瞅,观战虎贲之阵列中,是否有人在来回奔走,交头接耳?”
元演放眼看去,果如元渊所言。
他脑中灵光一闪:“中郎之意是:此时出阵的,皆是元士维同党?那些奔走的,则是在蛊惑、撺掇他人?”
“便如迎敌接战,非紧要关头,自是不会主力尽出,多少会留些手段。这些人,便是元士维的后手。
但被李承志一逼,元士维不得不孤注一掷,手段尽出……不得不说,李承志好一张利嘴,况且,你当李承志只是一昧强压,而无料想过有今日之忧?
既已料到,却为何由之任之,只做不知?便是想毕功于一役,便如此时……”
元渊长声叹道:“闲聊之时,李承志曾说过一句:军中无派,千奇百怪,某深以为然。只因兵主杀伐,自古以来都是以强者为尊,弱者只能附其羽翼之下才能生存。因此军中独行其事者极少……
就如此时,阵内奔走劝说之人虽不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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