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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的人,是赵家堡的家庙里供奉着的最长之辈,也是最尊贵的祖先。他是赵家曾经最炫目的荣耀,也是赵家后人一切宿命的源头。是的,他曾经带给赵家子孙无上的荣耀,而随着这份荣耀,也留给了子孙不可抗拒的使命,决定着赵家嫡系无法忽视,不可更改的宿命。
想到这不可抗拒的使命与不可更改的宿命,赵老太爷的眸光变得明灭不定。他不知道自己的谨遵祖训是不是真的正确。因了这样的坚持,他亲手拆散了自己儿子的家。不予承认的媳妇坠崖罹难,儿子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至于孙子,漂流在外十载有余,虽留用着赵家姓氏,却似乎全然无意同赵家瓜葛。
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儿子当年的行为印证了宿命的不可逆转,还是因为自己对宿命的坚持而将一切推上这样叫人伤怀的境地?
赵老太爷看着画中人唇角勾起的那一抹桀骜的浅笑,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留给后人这样一幅画像,是在骄傲并彰显自己对于人生自信而快意的抉择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无法像他一样自得而笑呢?为什么信守着同样的一个承诺,在他身上就是恣意洒脱,轮到自己,就是凄凉无助?
兢兢业业谨守着赵家的祖训,勤勤恳恳经营着赵家的基业,如今垂垂老矣,身边的子孙竟无一人符合宿命所定的承继之人。他究竟还要苦撑多久?这赵氏衣钵,该如何传承?这家主之位,究竟要如何往下交付?
原本,桐儿的爹倒是甚为符合成为新一任的家主继承人,只可惜,因为姜氏的出现,命运的转轮竟出现了这样意料之外的波折。如果先祖遗训决定了赵氏子孙的宿命,那么,姜氏的出现又算什么?难道她是赵家所要面临的考验,也是这宿命里的一部分?
呵!如果先祖在天有灵,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考验赵氏子孙的忠诚,来考验他对先祖遗训的坚守?那样一个聪慧乖巧的儿子,只因了一个姜氏女子的出现,便忤逆父亲,抛家舍业。甚至为了姜氏,不惜与赵家堡上下翻脸抗争,最后背弃众人,决绝天涯,至今音讯全无,生死不明。叫他这个两鬓秋霜的父亲如何承受?
姜氏,究竟是作为赵氏子孙的儿子的宿命,还是祖先给他这个家主出的难题和考验?儿子啊儿子,你也是做了父亲的人,如何不能体会他的苦心呢?他又该如何在赵氏家主和为人父亲中,找寻一个最切合的制衡?
想到儿子唯一的血脉,赵老太爷又抬眸看了看画像里的人。十年了,不想那个只会吵着要娘的奶娃娃,如今也长成了翩翩儿郎。相见不欢,却到底也是自己的孙子,心里竟是有些酸疼之感的。虽是言语不合,自己被气得不轻,但也暗暗有几分赞赏。瞧那风采、气度,竟是最与画中之人颇为相似的。那是个不容人小觑的人物呢。
想到姜桐,赵老太爷脸上的神色又复杂了几分。
赵氏的每一任家主人选,并非凭由心定,也无需家族推举。继任家主之人,是数百年前的先祖早就一一钦定了的。继承家主之位,要符合祖先的甄选,然后担任传承祖训的重任,担负起赵氏命运之途的引领之责。
当初要姜氏知难而退时许下的承诺,并非空口胡诌,敷衍之词。而是,儿子辈里,三儿原本便是那个命定的家主继承人。可惜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别说继承家业,传承祖训,便是父子共享人伦也是奢望。
家主人选,每一辈却只有一位是命定之人。如今自己已然老迈,又指望不上儿子,就只好在孙子辈里去寻找。
想到这些孙子,心里不免又生别扭。孩子们不能说都不好,只是从日常言行来看,却是品性有些良莠不齐。再观能力、手腕,却是没有一个符合担纲家主大任的气魄。倒是那个自幼离家,在瀚宇皇都活得风生水起的孩子最为出色。
对于姜桐,因了最寄予重望的儿子和忌讳万分的姜氏,老太爷心里始终是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挣扎的。就如同现下,十年后很不愉快的一次见面,他心里又是在喜与不喜之间矛盾徘徊。
然而,赵家堡里的孩子都经过了弱冠之礼,他却不曾发现有一人呈现命定异象。这才思及流落在外的那个孙子。若非先祖对自己考验不满,让赵氏再无命定之人继承家业,就是上苍悲天悯人,觉得那个孩子身世堪怜,竟要将赵氏家主宿命应验在他身上?
赵老太爷为此也是又经历过一番挣扎的。本是不予期望,可是尚未弱冠的只剩了那样一个血统令自己不耻提及的孩子,总不能在面临绝境之时,还心存执念而放过唯一的可能。
只是,瞧那孩子的态度,竟是对赵家堡上下嗤之以鼻,不屑的很呐。也是,如今的他有名有利,逍遥自在,的确有资本不甘回赵家堡来看人脸色,掣肘于人。想不到一个垂髫孩童净身出户,竟凭一己之力做到了八方闻名,虽是商贾之流,可是这份能耐却是不容小觑的。若是撇开祖训不谈,单凭这份魄力,赵家有这样的下一任家主,也是众人之福。
还是试一试吧。都说造化弄人,说不准,命运和自己开了姜氏那样一个玩笑,再在这个孙子身上应验家主之命,也不无可能。
然而,那孩子一口就否决了回赵家堡行冠礼之事。爹娘不见,自己这个爷爷对那孩子常年不闻不问,这十来年所积下的千尺寒冰的心结如何去解?就算直接告诉他,他有可能是命定的赵氏承继之人,只怕,他也是会视作无稽之谈,不愿买账吧。
宿命!宿命!难道赵家所谓的宿命就是为了折磨自己吗?赵家的列祖列宗啊,你们究竟要他如何去遵祖训又保子孙无忧?
赵老太爷看向画像的眼神中,凄苦无助中不由透出些许埋怨。却见那人在梧桐树下笑得十分惬意,满身拂不尽随风而来的桐花,团团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