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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se漆黑,夜深人未静。()鄂州街市反而愈加热闹,正街两边茶楼酒肆前门后院都张灯结彩,,街边的摊子也悬挂起一盏盏灯笼招徕生意。官人们白天多奔波在外,晚上才有闲,灯光烛影下的朱雀街比白天还要热闹数分。带着家眷夜游的人站在店铺和摊子边上挑选珍珠、香药之类贵重物事。晚归的人可以坐下来,一边吃着热乎乎的茶汤,一边看满街熙熙攘攘的热闹。
朱雀街口是鄂州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早晨晚上各部衙门书吏都在街边吃点心喝汤茶,茶摊舆论一直向着朝廷。而与此相隔数条街的鄂州州学附近,则是书生清议集中之地。不过,无论在哪里,总是街市嘈杂声压过了一切,游人、船工、商贾、将人、和尚、尼姑、道士、江湖郎中、算命先生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人若是仔细去听,你会听到各种官面或小道消息,天南海北的见闻,小报话本故事,富贵闲人磕着瓜子聊着风花雪月,市井百姓则神采飞扬地为柴米油盐争吵,苦命的人在唉声叹气。
街市上各式各样声音让人头昏脑胀,再汇成一股巨大的声chao,萦绕在鄂州城的天空上。
曾有御史上奏,说鄂州的夜市热闹得过分了,人们昼夜不分,吸食夜气,此乃末世之衰。
丞相陈东只批回道:“无稽之谈!”
“真是无稽之谈!”一个吃茶的青衫书吏大声骂道,“御史的脑子是被驴踢了。”
旁人纷纷侧目,见几个穿公服的书吏,又将头扭转过去。近些年来,清议大兴,鄂州百姓ri益见多识广,在他们看来,读书人不故作惊世骇俗之语,反而不正常了。这个“读书人”的概念,既包括朝中的官吏,也包括廪生和士子。鄂州有个古怪的观念,朱雀大街是朝廷的地盘,这是武昌侯用大炮确认过的事实。这个观念貌似尊重,实质上却有点大逆不道。
“正是无稽之谈。”范昌衡小心地附和道。
范昌衡起于微末,对现在的地位十分珍视。他这貌似谨言慎行的态度,其实反而不如李洪光、秦九生这样久在公门的人世故老练,因为他们才真正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看似大声嚷嚷,实则自有分寸。()除了李洪光之外,范昌衡和秦九生还没有入品。两个人在鄂州城里就什么都不算。不平常只要不指着上司的鼻子骂,或者犯上作乱,他们哪怕是扯破了嗓子骂天,也是没人理会的小人物。
自从廪生作乱以后,刑部迫于压力,不得不对在押候审的犯人加快审理,外面看着是一堆一堆人头滚滚落地,刑部里面则是一摞一摞的公文卷宗要办结。刑部尚书温循直也是不随意糊弄的,严命各司要把每一个案子都办成铁案,卷宗坚决不能让别人指摘刑部草菅人命。这样一来就苦了地下办事的各房官吏,在部衙里累得跟狗似的,外面还担着骂名。
杀人杀得太多,连刽子手的心神都出了问题,为防厉鬼索命,隔三差五上佛寺道观解怨消灾。后来朝廷让工部制造了一座砍头机,不需要刽子手挥刀那一下,一次最多可以砍五个脑袋,这才得以按期处决大部分天牢里的死囚。几个月下来,刑部官吏积累的戾气仍然难以消解。
“照我说,”秦九生大声道:“御史再这么嚷嚷,不如请武昌侯回来,一炮轰死他们得了。”他俯在桌面上,对二人道,“我听有人在说,宋侍郎还是武昌侯的师兄,啧啧,大人可知道这回事?”李洪光看着他故作神秘的样子,鼻息喷在桌子上陈列的几十小碟炒米、炒豆子上,不禁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宋侍郎是晁翰林的弟子,与赵保义师出同门,本来就不是什么隐秘。”范昌衡和秦九生吃惊道:“我怎么不知道?”李洪光鄙夷地看了二人一眼,伸手拣起一枚炒黄豆丢进嘴里,咬得咯崩咯崩的脆响。
“我等没福气在太学出身,”秦九生恰到好处拍马屁道,“哪有李大人见识广博啊。”
李洪光微微一笑,竟没有谦虚,又拣起一个黄豆丢进嘴里,喝了口茶,半闭着眼睛“滋”了一声响,仿佛那是琼浆玉液。他平常平易近人,和下僚狱吏没什么生分,但在这一刻,范昌衡自然而然地意识到彼此间的不同之处,并油然而生出别样的羡慕嫉妒恨来。
“若不是生计所迫,我也想走正途来着。”范昌衡闷闷地想着。
夜更深了,秦九生二人不理范昌衡为何沉默,自顾着大声谈笑着。街市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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