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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老狗耍滑头,站在外面看戏,还有理了?
下回你带步军跟梁贼阵仗瞧瞧,能比爷爷好到多少。”
郑大帅甩甩手,好似撵苍蝇,也不搭理老张,自顾自又道:“那梁军也不少人呐,顶住不动哪成啊?看挡在中间梁骑也就那些,行前,爷爷未雨绸缪,已留了二哥儿在后头,就又想绕过去将其缠住,二哥儿便好突阵了。
彼时梁贼中军正在僵持,只要突进去,必然完蛋。”
讲到这里,抬眼寻了下儿子的站位,郑守义得意点一点儿子,道:“嘿嘿。这小子也算有些眼色,看爷爷行动便冲起来。那梁骑欲来拦他,却不意撞在爷爷手里,折损不少。
我军便借机突入。
这便成了。
嘿,说起来也只这些。”
顿了顿,郑守义看台下青年们目光炯炯看着自己,一股豪情顿生,换了两手叉腰道:“嘿,让俺说也就这些。
甚个英雄事迹?都他娘是逼出来地。
昔年听那酸丁讲古说三分,道哪个哪个阵前高呼一声便能如何如何。爷爷亦曾做梦,觉着有朝一日也要挺枪跃马,怎样怎样。
嘿,狗屁。
后来上了阵,发现全是眨眼见生死,哪他妈有功夫叫唤呐。
还如何如何?
乱糟糟地,谁他娘听得见。
我知你等皆为使君看重,如今这也算是打过硬仗见过血了。爷爷痴长你等几岁,卖个老,闲叙两句。要打胜仗,没那么多屁事。休喝兵血,足粮足饷,甲兵精利,平日勤操演,战时自家莫胆怂。
兄弟看着你呐。
该冲要冲,为将者有胆,底下弟兄也不会胆怂。
当然,若是你平日不爱惜军士,战时将你晾在场上也是活该。
这些道理,想必使君也该教了你等。再让你等做个小卒打一打,经历一些阵仗,当更能体会此种深意。
不过嘛,今日既然要爷爷讲讲,俺便聒噪几句……
本来想再说几句,可是忽然又不想说了。郑守义大手一挥,道:“得啦。老喽,看到你等,爷爷真是老啦,也放心了。
就这。”
最后,老屠子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劲头来,在这一瞬,他感觉自己上台的机会应该是不多了。长舒口气,就准备下去。
不意李老三突然一个箭步窜上来拉住郑二,又向张德招招手让他也上台来。待张德也在旁站好,李枢密这才说:“大顺元年,我与郑帅一起投军。那时候,我还是个穷错大,因我书算好,便帮着家兄管管辎重。”
听唐公自称穷错大,不论台上的老黑还是台下的青年都不禁哈哈大笑。
“一晃,二十有六年矣。”李老三仿佛陷入了深深地回忆,说,“昔年在安边,浑浑噩噩数载。后来匡威坏事,我等跟着刘帅回幽州,却在城下为匡筹摆了一道,大军溃乱,惶惶如丧家之犬。
投奔河东,寄人篱下,随李克用南下晋阳。
我曾眼见河东兵一路烧杀掳掠,整村百姓被屠灭……
说着,李老三眼眶有些泛红,抬手拭了眼角或有或无的泪珠,又抬手在腰前比划了一个高度,语态哽咽道:“有个孩子从屋里逃出来,我都忘了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看着我,想我救他命……
可惜我无能为力,我是眼睁睁地看他一家被杀了个干净。
你等都读过圣贤书,说,仁者爱人。
有人说,很虚,虚无飘渺。
其实呢,也很实在。
你我哪个不是爷生娘养?
哪个没有兄弟姐妹?没有老婆孩子?
谁愿意父母子女为人杀戮,愿意婆娘遭人淫辱?
难道手里有刀就成了畜生?
在河东时,李克用财困民穷,军士能吃口饭,赏赐却时有时无。但家兄却绝不许豹军屠戮百姓,有敢犯者便行军法。便是派捐,也要求能不杀就不杀,能少抢就少抢。
家兄总说,豹军是王师,不是土匪强盗。
河东发不起粮饷,偶尔吃饭都是问题,有些事没办法,不得不做。
但是咱是人,不是畜生。
后来回幽州,有一夜在郑家庄子看那男女老少我就想啊……
究竟何为武夫啊?
武者,止戈也。
我等武夫不是人屠!
这天下乱了,病了。
我等武夫,便是那药。我等当以手中刀剑杀出个太平来,使子有所育,老有所依,壮有所用,使男子皆丈夫,女子无欺凌,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百姓辛勤劳作供养武夫,我等便当护这万家灯火,长明不熄。”
李老三说什么河东军掳掠,老屠子还没感觉,待他说到爹生娘养,说到了郑家庄子,突然就想到了娘娘,想到了大哥。
一阵酸意袭来,郑二爷忙将头偏开。
郑老二借机擦拭了眼角的泪痕,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流泪。
耳边传来唐公蛊惑般的声音。“自巢乱算起,天下大乱三四十年。若从天宝十四年算起,天下纷纷扰扰已有一百六十年矣。
这天下,乱得够久了,病得够久了。
往事不论,只说眼前。
要治这乱世病,别无它途,只能以我等手中刀剑杀出一个太平来。今天,我等所为,就是为了有一天,有一天大唐不要再有杀戮。
郑大帅五十有一,张帅还要年长些,我也四十有五啦。”
忽然,李老三左手叉腰,右掌在面前一挥,道:“这大唐,是我等地,也是你等地,但是归根结底是你等地!
你等青年人朝气蓬勃,便好似朝阳初升。
大唐地前途和希望也都寄托在你等身上!”
郑老二脑瓜子登时就嗡嗡乱响,什么什么?李老三又抽风了吧。
却听李老三仍在慷慨陈词。“我等已经老到这个样子,你等却还年轻。
我等虽老,但我等懂世故,有经验。
你等年轻,有朝气,我等则有暮气。
但你等还没有经验。
这便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听到唐公自陈年老,一众青年纷纷高叫:“山长春秋鼎盛。”
“山长不老。”
就看青年们纷纷鼓噪,山呼海啸一般,震得老黑耳膜发疼。
李老三大力挥手,好不容易重新让场面安静下来。
“老就老吧。生老病死,天道如此,何必自欺欺人?
讲真话,听真话,才能成事嘛。
当然,李某人还提得动刀。我与张帅、郑帅还能再干个十年,争取再多干到二十年,届时,你等也成长起来,这副担子便可交到你等手中啦。”
李老三说得兴起,高声道:“大唐,不止关内三百州,还有河西,有安西。
河陇陷蕃,郭王爷独守安西五十年,满城尽是白发兵。王爷活着没有看到大唐王旗重归安西,但我等总要再打回去地。
祖宗之地,岂可丢弃?
大唐虽大,寸土必争。
我等总要让大唐王旗重回安西,总要接那些英烈的骸骨还乡。
当然,我等老啦,收复河西,安西,怎么着也得你等顶上喽,不能再让我这一把老骨头往安西跑吧……
也不知哪个小子突然就唱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