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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改了主意。孙永胜说出这话,何倩觉得心口里头仿佛被冰冻一样寒冷。
孙永胜其实没有怀疑妻子与陈克有私情,他提起这个来只是因为恼怒。何倩知书达理,或许是不错。但是孙永胜总感觉何倩仿佛有什么心事总不说出来一样。夫妻两人谈起事情来,总是谈不到一起。即便是偶尔能说到一起,何倩也往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加上成婚这么久,何倩还没有怀孕,孙永胜自然是很不高兴的。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由头,孙永胜积累的不满一起爆发而已。
最后还是孙家的老爷子出面,才算是平息了这场家庭的吵闹。孙永胜着平素从容不迫的何倩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心里头虽然也有些悔意,不过一种发泄后的开心占据了主要的情绪。
不过出兵之后,孙永胜觉得自己或许做的有些过了,为了平息这种自我的质疑,他找到了一个新的“自我安慰”的借口。何倩或许有些“晦气”。反正与何倩有关的人,都挺晦气的。何倩退过一次婚,这孙永胜知道。男方染了花柳。而从那之后,何家先是成了“匪属”,孙家也受了连累。这或许就是晦气。“等杀了陈克,回去之后找和尚道士做做法事,去去晦气吧。”孙永胜想。
正想到这里,远处突然想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孙永胜精神一振,难道遇到了人民党的乱匪?
“孙统带,前头大路上遇到了乱党。”探马迅速禀报。
孙永胜眉头一皱,这人民党的乱匪胆子未免太大了,竟然敢在大路上公开打。他问道:“有多少乱党?”
探马连忙答道:“三百多人,都用的是步枪,火力很猛。咱们一下子伤了不少兄弟。”
孙永胜顷刻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击破这帮乱党。段统制已经遭了埋伏,如果自己遇袭之后不能击破乱党,那就没法交代。
纵马赶到前面的时候,却见到远远的一众穿深蓝色军服的乱党正在整体的撤退,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三四十人。不远处,北洋骑兵死伤者的战马守了惊,正在奔逃。举起望远镜,只见这些乱党正分成三路,井然有序的在撤退中掩护,正往路边一处地面坑洼不平的方向上撤退。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树林。一旦乱党们撤进那片区域,骑兵还真的很不好追。
“分三队,两队包抄绕过去,绝不能让这些乱党跑了。”孙永胜下了命令。
北洋骑兵在北洋军中也是精锐,被突然袭击之后,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在孙永胜的指挥下,八百多骑兵中分出了两队各两百人的骑兵部队,分两路从左右包抄过去。
黑压压的骑兵保持着整齐队列掠过原野,向匪军侧后包抄。只要堵住了匪军的去路,以孙永胜的经验,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就能吓破这些匪军的胆子,只要他们的阵形稍有松动,就可以采用冲锋的战术一举击溃敌人了。
“他们终于开始上钩了。”蒲观水紧张的着北洋骑兵的行动。他心里头一遍遍的梳理着作战计划。而原本似没有问题的作战计划在面临实战的时候,好像有着无数的问题。
工农革命军里头曾今号称的“骑兵专家”是柴庆国,不过柴庆国在没有展现其骑兵能力的时候就去了山东。陈克虽然是人民党内公认最懂打仗的,不过陈克自己早就承认没有骑兵作战经验,蒲观水就在陈克的指导下,与骑兵部队的那些军官一起制定了这次的作战计划。这作战计划理论上没有问题,但是这是采用的指导思想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真正的效果,蒲观水也不知道。
工农革命军在北洋骑兵的夹逼下,撤退速度也在加快,三百人的部队感到地面上传来上千马蹄敲击地面的震动,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受影响最大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原本井然有序的撤退行列,随着撤退速度的加快开始因应地形开始混乱。队列再也保持不了,蒲观水高喊着:“别乱,别乱。”仿佛是回应一样,队伍却加速混乱起来,每个人都开始加速奔跑,仿佛这样就可以距离敌人更远一些。
着意料之中的局面发生,孙永胜冷笑一声,随即下达了命令。如果这些匪军们能够保持队形,那北洋骑兵面对刺猬一样的阵形,还真的不好动手。但是匪军们心理上先崩溃了,他们一个个跑得跟兔子一样,还真的有效逃命的意思。不过两条腿怎么能比得过四条腿,骑兵们只要纵马上去追杀,打死一批匪军之后,整个匪军立刻就会崩溃。那时候就是纵情收割的时候了。
北洋军的骑兵原本还控制着骑速与距离,尽量保持与敌人的距离,以包抄为目的。现在随着中军旗号的变化,两翼包抄的骑兵催动马匹,向着敌人直追过来。
匪军撤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此时已经完全不出队形,之间一股三百多人的人流向着树林方向直冲而去。由于先前骑兵谨慎的拉开了与匪军的距离,加上地面也不太好,孙永胜觉得这个距离还真不好说,若是让匪军推进了树林,再负隅顽抗的话,四百多人的伤亡未免就会比较大。骑兵冲锋的效果其实是数量越大,效果越好。敌人貌似有更多可疑射击的目标,实际上却未必如此。着铺天盖地的骑兵杀过来,步兵们反倒更容易不知所措。而且数量呈现优势的骑兵进攻的时候,一旦接敌,敌人反击的次数反而少。骑兵的伤亡也会少很多。
孙永胜的中军也开始移动,很快三路骑兵已经汇成了一道黑压压的洪流,眼着就要赶上那些溃败的敌军了。颠簸的马匹上射击准确度太低,北洋骑兵们一个个高举着马刀,雪亮的刀锋在空中舞出一轮轮雪亮的圆月。他们发出震天的吼声,向着背对自己的敌人冲了过去。
“哒哒哒……”,地面上突然掀开了很多用草编成的掩体,露出了一个个机枪阵地来。黑乎乎的机枪枪口喷涂着火舌。向着三四十米外冲锋的北洋骑兵疯狂射击。
这是陈克提供的作战计划核心。人民党缴获了总共二十四挺机枪,陈克让这二十四挺机枪组成了一个纵深阵地。对陈克而言,这不过是历史上著名的几次机枪阵地对骑兵战役的抄袭。而历史上真正有目的的采用这种战法的,却是“几年后爆发的一战东线战役”。俄国骑兵冲击德奥军阵地,德军根本没有在阵地上设置大量兵力,只是设置了大量的机枪阵地。于是几个师的骑兵就在机枪阵地中尸横遍野。
听到机枪的吼叫,蒲观水高喊道:“列队!”
随即,各个部队指挥官们也纷纷开始喊叫。方才玩命奔逃的三百工农革命军战士们立刻停住了步伐,然后根本不管正在向自己猛冲而来的北洋骑兵,迅速开始整顿队列。虽然队形没有完全布置完毕,蒲观水到至少七成的战士已经完成了队列,剩下的三成跑得过于靠前的战士也在拼命的赶回来,他高喊道:“射击!”
两百多只步枪向着冲过来的北洋骑兵开始齐射。排枪射击不用讲什么准头,讲的是角度与纪律性。排枪与古代的箭雨一样,靠的是密集不断的射击。四团是比较新的部队,蒲观水重点训练的就是纪律。此时恰好是验证的时候。
这些部队使用的是汉阳的“五连珠”,能一气打五发子弹。蒲观水唯一担心的就是战士们没有足够的纪律性,忍不住一气把五发子弹都给打出去。为了训练这些,根据地的骑兵部队模拟北洋军冲锋,战术演练已经进行过多次。不过还是有几个战士忍不住连续开枪。陈克在军校中讲过战场上的“群众效应”,在激动亢奋的情绪中,一旦有人这么干,战士们会完全下意识的模仿。而此时需要站出来的就是低级军官。果然,班长们立刻阻止了这些乱射。即便如此,整个部队中已经有三四十人开始跟风射击。
这还是练过的啊!蒲观水心里头很是不高兴,若是没有练过,现在只怕部队的战士早就开始疯狂射击了。
蒲观水所在的位置不能纵观全局,他只能控制这三百多战士。还有二百多名战士分布在各个机枪阵地上,这些同志的战斗,完全要排长们能否有效的实现他们的训练。
根据地里头强制弹药供应很是问题,即便是打了几次胜仗,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用来满足04师的供应就让后勤到了极限。机枪阵更是消耗子弹的大户,即便如此,陈克依旧提出了机枪阵对骑兵的战法。为了训练这些机枪兵,消耗了大量的弹药。三百步枪兵面对这八百多北洋骑兵根本就不够,在这场战斗中真正的主角就是那二十四个机枪阵地。说的极端些,包括蒲观水在内的这三百战士,其实只是诱饵罢了。
方才的那一轮射击只是打倒了靠前头一批北洋骑兵,骑兵大队开始冲击之后战场上的变化真的是瞬息万变。尽管也是被机枪阵打的发懵,北洋骑兵们依旧被马匹载着冲向了整齐排列的三百人的队列。
“射击。”蒲观水不得不再次喊道。随着命令,又是一排子弹向着蜂拥而来的北洋骑兵呼啸而去。子弹集中骑兵,或者击中战马,不过奔跑中的姿态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断有人中弹落马,不过整体冲击的姿态却没有变化。
蒲观水狠了心,他下达了破釜沉舟的命令,“连续射击!”
步兵队列中立刻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却只持续了片刻就停下了,蒲观水甚至能够听到步兵们空扣扳机的声音。
“步兵装弹,机枪射击!”蒲观水继续喊道。在步兵队列前,设置了四个机枪阵地,这是最后的防线。
机枪开始怒吼起来,四挺机枪打出的密集子弹顷刻在数量上就超过了方才三百步兵射出的子弹总和。密集的子弹带着强大的动能横扫骑兵队列,北洋骑兵终于出现了人仰马翻的场景。
孙永胜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突然出现了十几个机枪阵地,这些小小的机枪阵地与北洋军的八百多骑兵组成的洪流相比,也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即便是兄弟们被割麦子一样成片的扫倒,孙永胜也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被伏击了。
位于队列后方的骑兵还没有完全加速,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勒住战马,不少战马在密集的枪声与主人强行勒马的双重作用下人力起来。整个队伍立刻混乱不堪,前排的骑兵已经加速,北洋军惊慌失措的队伍很快就变成了两截。
很难说到底哪一部分更加幸运一些,冲锋的队伍是撞向了步兵与机枪的枪口。而后排停下来的骑兵高高坐在马上,成了机枪上好的靶子。机枪手们根本不用费力的摇动枪口,只用利用机枪的后坐力开稍微转动枪口,死亡弹雨形成的扇面就足后覆盖北洋骑兵。
“孙统带……”有军官刚对孙永胜喊了一句,接着整个脖子被子弹齐齐切断,滚烫的鲜血喷了孙永胜一脸。孙永胜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喊道:“撤!撤!”一边喊,孙永胜在乱军中拨转马头开始撤退。在他之前,已经有些北洋骑兵开始了逃跑。在机枪的嘶吼声中,北洋军的骑兵部队仿佛一条痛苦扭动的大蛇,整个队形完全崩溃了。
如果把机枪开始射击算起,真正的战斗持续了不过十分钟而已。北洋骑兵被歼灭了过半,解决消灭最后的残敌又花去了不到半个小时。蒲观水觉得这整个时间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极为遥远的事情。
满地都是伤者与死者,而放眼望去,除了已经逃得远远的那些北洋骑兵还能稍微到一点点影子之外,远近之处都是受惊的马匹。战斗已经结束了。
此时,负责收尾的部队也出现了,有骑兵有步兵。大家正在追赶那些马匹。军马对于根据地来说太重要了。在作战安排里头,负责逮马的部队数量远超从事战斗的部队数量。
再次了近在眼前的满地死者与死马,还有尚在挣扎的伤者与受伤的战马,蒲观水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胜利了,而这胜利来的如此不真实。在作战的时候,在装作逃破的时候,心中的恐慌并不是装出来的,蒲观水心头真的充满了恐惧。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不畏死亡的勇敢军人,可是哪怕是明知道自己是在佯装败退,明知道自己跑的越快,距离机枪阵地越近,自己就越安全。可是背后震天动地的马蹄,依旧让蒲观水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当真的到胜利的时候,原本的恐惧不受压制的涌现上来,彻底压倒了胜利的喜悦。蒲观水觉得双腿发软,他就这么软软的坐到了地面上。
不过蒲观水毕竟是个军人,此时依旧有一小部分脑细胞还在从事着与军事有关的思考。这不是蒲观水所熟悉的战争。蒲观水在德**校中,在北洋军中所学到的一切,都被动摇了。蒲观水突然怀疑,在三国演义中到的诸葛孔明这样测算无疑的军事家真的存在。陈克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至少蒲观水从来没有见过陈克亲自上过第一线。即便是第一次安庆战役,陈克也不过是在距离前线很近的指挥部里头。唯一能成为指挥的,不过是在安庆城内面对安徽新军最后的顽抗,陈克命令大家破墙攻击。
军官们最难的就是在面对瞬息万变的情况,立刻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但是这些困难好像对陈克完全不存在。陈克总是能目标明确的拿出最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或者几十几百里之外的问题。
如果让蒲观水来制定计划,蒲观水靠自己受过的军事教育绝对想不出五百人步兵怎么对付八百多骑兵。更不可能如同陈克一样,让参谋部用“陈克方程式”来计算火力分配问题。蒲观水紧闭着眼睛,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陈克的样子,那是制定完这次作战之后,陈克与蒲观水的一次谈话。脸上挂着些许遗憾,陈克说道:“若是这次我们的计划侥幸能够得逞,往后的仗就只能走绝对的正途。北洋军不是傻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定然不会再贸然行动了。”
蒲观水现在相信了陈克的预言,战役第一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段祺瑞怎么表现了。
段祺瑞并不知道蒲观水这个北洋“叛将”此时想起了自己,由于没有心灵感应,段祺瑞既没有打喷嚏,也没有打寒颤。这个北洋第三镇的统制大人,并不知道骑兵部队残余的二百多人正在玩命的往北洋中军这里逃窜。在与敌接战的第一天,北洋第三镇就损失了自己将近十分之一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