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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想了想,脸上现出宽慰之色,纤声道:“殿下,昨个儿问过珩弟,他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因为三国话本还未写到“赤壁之战”了,故而,诸葛借东风之事还未家喻户晓。
元春其实对贾珩之言多少有些不明就里,不过看其成竹在胸的样子,以及“万事俱备”四个字中,读出一些轮廓来。
“哦?”晋阳长公主愣怔了下,心头微喜,忙问道:“昨日,他当真是这般说的?”
元春点了点头,轻声道:“就是昨日,我问过珩弟,他就是这般对我说的。”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怔,星眸秋波流转间,心头已涌起诸般猜测。
暗道,莫非他已拿到了关键罪证,如是那般的话,只怕发动就在这段时日了。
既然已有定计,遂将忠顺王一事既暂且压下,转而将闪烁着好奇之色的熠熠美眸望向元春,问道:“元春,方才本宫见你琴音之中萦有幽恨之情,不知何故?”
元春容色微变,颤声道:“殿下误会了,并未有什么幽恨之情。”
晋阳长公主轻轻一笑,莹润如水的目光好似看穿了少女的内心,柔声道:“其实你不说,本宫也能猜出一些,可是因着……风情月思?”
她也通着音律,方才的琴曲,其中幽恨之情多半是因着男女之事,但也不知当事人是何人了。
这般一想,再看对面容仪丰美的女子,也有几分感慨。
二十多岁,正值春华之龄,应也到了出阁之年,许是有了意中人?
此言一出,元春玉容微变,顿时被吓到,心头已是惊惶不甚。
晋阳长公主摆了摆手,不知何时,怜雪已招呼着一众嬷嬷,徐徐退出厢房。
而抱琴也随之出了厢房。
晋阳长公主笑着打趣道:“可以和本宫说说,究竟是哪家男子,累的你牵肠挂肚,郁郁藏心?”
元春急声道:“殿下误会了,并未有什么,只是方才一时感怀,并非因着风情月思。”
“哎,看来你是没把本宫当自己人啊。”晋阳长公主幽幽说着,看着对面的少女,轻声道:“本宫年岁比你大上十来岁,倒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姐姐吧。”
元春凝睇望向丽人,抿了抿樱唇。
暗道,如你随着珩弟一起,许还要唤我一声姐姐才是正理。
晋阳长公主见元春不答,心头隐隐有一些猜测,拿起茶盅,轻声道:“按说你出宫时日不长,能情丝牵绊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偏偏这般纠结……”
她出身皇室,又开府多年,这样的事也见得多了,一个大家族,同族兄长或者弟弟太过优异,族姐妹朝夕相处,倾心于彼。
纵是皇室,这样的事儿少了?
那么琴曲之中的纠结、困惑,倒也可以揣度一二了。
元春心头一跳,就在这一刻,一颗芳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想起身而走,可偏偏娇躯发软,竟是动弹不得,心头也隐隐想听这位公主殿下想要说什么。
晋阳长公主忽然抬起美眸,忽然紧紧盯住了元春的俏脸,问道:“可是因为……子玉?”
元春心头一惊,“呀”的一声,分明是被叫破心事,不知所措。
她怎么就突然唤出来。
“殿下,你……误会了。”元春玉容微变,凝眸说道。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说道:“你不用瞒着本宫,本宫这些年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你倾心于他,本宫并未觉得奇怪。”
她早就有所发现,元春时而看着那人的目光有些不同。
“殿下,别说了。”元春心头大羞,星眸嗔恼说道。
暗道,你当然觉得理所当然,你们两个做出那般事来。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的确有些难办呢。”
虽二人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哪怕是同姓都不是,但在外人眼中却为同姓。
元春垂下螓首,心头羞涩,并不敢应。
“要不要……本宫帮帮你?”
就在少女心思涌起羞意之时,晋阳长公主的声音,恍若带着奇特的魔力在耳边响起,笑意盈盈说道。
元春:“……”
这……帮她什么,怎么帮?
晋阳长公主秋水明眸闪了闪,轻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
……
工部衙门
傍晚时分,天色昏沉,因为昨晚刚刚下了一场雨,官衙内的石阶被洗刷的光可鉴人。
秦业正要离了衙门,打算回家,却被一个书吏唤进司务厅,言是工部侍郎潘大人相询。
这几日,随着京察的逐步深入,秦业虽仍在工部坐衙理事,但也知潘秉义打算以“年老笃疾”为由,开革自己,但因为自家女婿先前有言,索性唯等着京中吏部堂审。
立定在官厅内,秦业朝着坐于条桉后的工部侍郎潘秉义,拱了拱手,问道:“不知潘大人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潘秉义坐在条桉后,打量着秦业,见其虽头发灰白、面容苍老,但却精神矍铄,身形颀立,面色严肃几分,掂了掂手中一本账簿,沉声道:“秦郎中,去年京中部衙报上来的官衙修造用料汇总账簿,多有支出糜巨,铺张浪费之载,你作何解释?”
秦业皱了皱眉,道:“潘大人,诸般开支,料估所多有估销,部衙也曾报备过,都有详细账目可查,大人若觉得哪里不对,可以派前往核对。”
潘秉义闻言,心头就有几分不悦,说道:“秦郎中,本官只是例行问话,等吏部堂审一过,你一致仕,这些总是要与本衙交割的。”
此刻,二人的争执,一下子就吸引了下了衙门,想要回家的工部吏员。
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凝眸看向似有争执之意的二人。
有一些人脸上明显就带着看好戏的架势。
“张令史,这秦郎中听说女婿是宁国府那一位?那一位圣卷正隆,潘大人这还……”官厅偏厅中,一个掌固压低了声音问道。
张姓令史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是武将,纵然再是炙手可热,也管不到工部丝毫。”
“不是说那位还是军机大臣,圣卷正隆,就近侍从圣上,只要在圣上跟前儿说上一两句,潘大人这就不……”
张姓令史轻笑道:“纵是军机大臣,现官不如现管呐,再说武将也不能插手部务不是。”
“是这个理儿,还是张令史见识深厚。”那掌固低声叙道。
诸如此类窃窃私议之声,在廊檐下以及官厅抱厦的书吏之间小声响起。
而就在秦业和潘秉义争执之时,另外一位工部侍郎卢承安,则从一旁中走出,笑着打着圆场道:“潘大人,这是怎么了,都散衙了,还没走呢?我瞧着这天要下雨了。”
见卢承安过来,潘侍郎面上笑意有些不自然,说道:“没什么,只是与秦郎中叙说,去年官衙宫室的各项开支,有铺张浪费之嫌,就是问两句话。”
他先前受着忠顺王爷的暗示,要给这秦业挖个坑往里跳,
但这秦业偏偏兢兢业业,再是吹毛求疵,也寻不到太多错漏,只能例行公事地寻着毛病,回头再和王爷说一声,权当交差也就是了。
卢承安眼珠转了转,笑道:“既是去岁,已报核详实,如细查,让料估所司员召人翻阅即是,这都快锁厅了,潘大人,不妨一同回去?”
潘侍郎点了点头,也不再揪着秦业不放,而是正色道:“秦郎中,你虽因年老而待察,但在吏部未具文函告之前,部里事务还是要上心一些的。”
秦业苍老眼眸眯了眯,看向潘秉义,拱手道:“大人之言,下官记下了,若无事,下官先行告辞了。”
“去罢。”潘侍郎摆了摆手。
望着秦业离去的背影,潘侍郎看向一旁的卢承安,低声道:“卢大人,有些人仗着女婿的势,目无上官。”
卢承安笑了笑,道:“秦郎中在部里也有好多年头儿了,于所领之事,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潘大人还是好好斟酌斟酌才是。”
他前日不想去忠顺王府就是这般缘故,忠顺王爷视宁国之主为仇敌,而荣国府的贾政还有这位秦业都是贾家的亲戚,只怕要让他出头炮制二人,将人往死里得罪,这是何苦来哉。
其实,潘秉义未必没有这番想法,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纵是知道毫不占理,也要使出一些小手段,以邀媚于权贵。